搬迁与种田（十）荒唐垦田

在各方面的努力和配合下，一切准备工作尘埃落定，往日的盆景村繁华洗尽，很快，大片大片的贫瘠山地如非洲黑人小孩的肋骨般呈现于眼前。这样的山地，如何能长出健康的苗？结出饱满的穗？

经过各部门调查研究，审核决定，“整改山地”工程在有关部门的直接指导、指挥下拉开序幕，“严肃严格、科学认真、谨慎有效”，至于具体工程操作则交代给本村的阿彪大哥去办。

阿彪大哥是村里响当当的名人，健硕威猛，梁山好汉武松一般。正壮年，体格像牛似的，曾经在“里面”接受国家再教育十几年，能干肯吃苦有头脑讲义气。

去年阿彪大哥与几个村民发生争执，火气大了都动了手，结果阿彪大哥不小心手臂被划了一刀，阿彪大哥大怒，一声暴喝双眼喷火，张翼德般活生生把几个人都吓跑了好远，阿彪大哥看到掉在地上的刀子，拿起来在自己手臂上胸口断然胡乱划来划去划了好几刀，血淋淋的站立在风中冷笑。后来，经过法医鉴定，构成轻伤，阿彪大哥把鉴定书给那几个村民一看，村民又惊又怕，苦苦哀求，说了好些好话，又摆酒赔罪，最后阿彪大哥大人大量，接受了对方自愿赔偿18万的“私了”协议，才让对方免了牢狱之灾，得以和解。

阿彪大哥现场看地，看的满心欢喜，一切都符合上级交代的条件；看多了看久了也良心发现，忍不住喃喃自语：“狄你呐抬起来钟滴，个头毛个儿，真是一群头毛个儿啊，多是头毛生头毛养的。”阿彪大哥骂人是常态，开心、生气都骂，心态调节的好，体格也好。

阿彪大哥搞来了五六台大型挖机和铲车，还有五六辆大型垃圾运输车，轰隆隆的进山，这么多大型器械在山里一集合，引来了村民争相观望，好大的阵仗，大家也都知道这里要重新种稻谷了，也不知咋个种法，都很新奇，纷纷出来看热闹。

首先是大型挖机进场，挖机挥舞着孔武有力的臂膀挖土，把田里的土一堆堆的挖出，连泥带石块，堆在一旁，越挖越多，越挖越深。照阿彪大哥的说法是越深越好，稳当。挖出的土堆在田边像小山般，铲车开始工作，铲车用它的大嘴巴把土都“吃”在它的大翻斗里，呆在它旁边合适位置的大型垃圾车展示了它的巨大容量，铲车把土倒进垃圾车，反复运作，直至垃圾车装满山土。

装满山土的垃圾车掉头离开，把土运到该到的地方去，一车土，能卖1200元左右（收入归阿彪大哥）。然后垃圾车开到另一个地方，开始装一种青色的粘土，这种青色粘土我们俗称“青滋泥”，适合于烧制砖头瓦片，粘性很强很强，浆糊似的，用在建筑上比较多，不适宜用在农作种植上。垃圾车装满了“青滋泥”便慢悠悠的赶回山上。

最早开挖的山地，已经下沉了很大一个坑，下沉这么多，依然干涸看不到一滴水，这就是典型的山地，滴水不留。很多工人都半蹲着在铺地毯般的进行工作，一看，原来他们都拿着一个很大的卷式塑料圆筒在田里铺上一层塑料皮材料，走近才看清这是一筒“专业防水防漏防护塑料膜”，说明书上写的很清楚，用以房顶漏水之类的，防护性很好。用这样的防护膜铺在地里，确实是用心良苦。负责在田里铺防护膜的工人小心翼翼的铺好田底，在田岸上也很认真的铺了一层，尽心尽力做到一丝不苟，铺好后仔细记录好所用防护膜数量。阿彪大哥过来查看验收。

阿彪大哥像工程监理人员那样，很仔细的看过，特别是田边的角角坑坑、凹凸不平部分，有铺垫不到位的，立即叫人来返工，绝不含糊，一切都落实停当。然后对满载的垃圾车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于是，车可以停着直接卸下的，就把整车青滋泥都卸进了田里，几车卸下后，田逐渐满了起来，于是又需要挖机出马了，挖机从垃圾车里挖出青滋泥，倒进田里，慢慢直至填满，挖机再用勺斗均衡泥土水平。一车青滋泥大概1300元左右（这钱是按实际用途数量由有关部门负责出钱，阿彪代购），填满整块田，因凹凸高低有别，大的需要十几车甚至更多，最小的也需要六七车，事无巨细，都要填满做好，用量也由阿彪大哥秉公记录好，最后全部用量上报，经有关部门审核报销。

这一系列骚操作，旁观的老村民都看呆了，嘴巴张大半天都忘了合拢。

代那个十娘，用防漏防护膜铺在田里防漏，真会想啊，作孽啊！

个头毛个儿，青滋泥是用来烧砖的，怎么种稻谷啊？

这些个狗生的，青滋泥是粘土，又没肥力，几把毛都种不出。

麻辣隔壁的，这么多大型器械，这么多青滋泥买来连逼用都没有，要糟蹋多少钱？能产出个毛来？

各种各样的骂声层出不穷，基于农民的本性，他们是无比愤怒的。

因为凭他们多年的经验都很明白，再怎么努力，这里都是无法种植出优良的水稻大麦来的。如果非要赌气一定要种出点什么成绩来，那就是另外一种模式的糟蹋钱。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阿彪大哥每天都要现场监工，时常听到有人骂骂咧咧难听的很，阿彪大哥也火了，对骂道：“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懂个几把毛？你们都是煞笔自己不知道，还以为别人也是煞笔啊？告诉你们，这么一搞，上头都是有补贴的，有大补贴的，你们懂不懂，不懂就别在老子面前瞎比比发神经。老煞笔。”

“上头有补贴”这几个字大多数人都还是懂的，也明白自己也会有好处。于是，部分人就不再辱骂讽刺了，当然，另一部分人，却是骂的更凶：“这样作孽瞎逼搞还有补贴啊？这已经是大冤孽了，居然还给补贴？吾阿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是没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