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回忆是一杯苦涩的酒
林子醒来时，外面下着滂沱大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树叶，落在屋顶，滑在走廊。屋后的小河水上涨，哗啦哗啦，冲击岸边的树、石块。一艘摆渡用的木船，被河水冲得摇摇晃晃，系着树根的船绳索一松一紧。河的中央漂流着树枝，绕过船而继续流。
林子问男子：“我睡了多久？我是在什么地方？”
男子说：“你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我已经告诉过你，你养的那只猫告诉过你这是什么地方。说到你的那只养猫，它也在这儿。莓莓！来见你的林子。”
林子记得没有和男子讲过自己的名字，可是男子说出她的名字，还听见莓莓也在这儿。她真的摸不着头脑，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已经超出自己的承受力。天昏地暗，变天了，变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知识在这儿变得一无是处。
“林子！好多了吗？我们又见面了。在这个空间，你见到的一切既是真实也是虚幻。你见到的，听到的，不要惊讶，不要尝试用知识来解释，这样做，只让你徒增烦恼而已。自寻烦恼，是一件不可取的事情。诚然，你接受发生的一切，也许会更好。”莓莓趴在林子的脚边，对她说。
男子接话道：“你的猫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林子说：“那好吧！我接受发生的一切，仅当是一次梦幻的旅行。昨晚，自己和强睡在一起。等我有意识了，突然间，就来到这而，与你们相遇。我看到一个土著人，一只会讲话的猫，并且这只猫是我养的莓莓。这讲给别人听，他们肯定认为它是荒诞不经的事，怀疑我脑子出问题；也许讲给强和李芳，有可能有共同的话题。但是，我既然来到这个空间，总得有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得让我信服这怪诞之事。”
男子说：“确实，出现这个空间的人，都是有缘故，或者说是边缘之人，或者是其他种种的理由。总之，来到这儿，你即将面对自己的过去。那些过去，也许是好，也许是坏，也许不好不坏。”
林子说：“我来到这儿，仅仅是要回看自己的过去吗？这是梦游记，是向前走，不是往后退。再说，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从哪儿来，你是什么人，你叫什么？很多的问题，我需要知道。”
莓莓说：“林子！一个人要敢于面对自己的过去，尤其是曾经不堪回忆的往事。”
男子说：“首先在下是一位神汉，你也许知道这个职业的特点，我们的工作就是神秘莫测。其实，那些神秘，是人们相信了我们，把我们想得出神入化，相信我们可以把握事情的发展方向，帮人们逢凶化吉、高官厚禄、财运亨通。其次，我叫李子，在我们生存的那个世界，我也叫李子，不管这个空间还是那个空间，我一直用这个名字。你和我，不仅仅相见在这个时空，还在真实的那个世界相见，也就是在普洱见面，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再次，我来到这儿，是因为本人从事神汉职业，就如人活着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来到这儿和你见面。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吗？”
林子：“乱了，我脑袋哄哄的。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第二个空间？”
莓莓：“这是万物循环中，某个细微的环节出现漏洞。通过这个漏洞，万事万物来去自由。当然，呈现的形势会各种形态。有机缘的人有幸通过这个漏洞，看见的空间也许与你不一样。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非比寻常。”
外面天黑了。雨却一直下，哗哗的。一阵风吹过，枝叶声，雨水声，撞击声，滴滴答答，劈劈啪啪。
男子摆了满满的一桌饭菜。米饭是血红色，冒出的气也是红色，盆壁流淌着血滴样的蒸汽水珠。几样蔬菜，像是种在土里，或是攀附树枝，看起来是没有煮过，与生得没有任何差别。一碗鸟肉，几只小鸟，活蹦乱跳，可是跳不出碗。
那个叫李子的男子先入席，接着是莓莓，它就像一个人，端坐椅子，拿起碗筷，最后是林子。她颤颤巍巍的落座，坐到椅子，觉得臀部有人用手抓，低头一看，惊得站起来，原来椅子是用木头做成人的模样，垂立的双手，此刻抬起来摸林子的臀部。
李子：“在这儿，一切不用惊慌，发生的任何的事情都是正常。”
林子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吃完这顿晚餐。感觉吃顿饭就像是走了几个世纪，时间很长很长，长的见不到未来。如梦，恍恍惚惚，惊慌未定。
李子从卧室拿出来一本长满杂草的半圆形的书，放到林子面前，示意她打开。林子看了一眼神汉，接过满是草得书本。翻开书页，印入眼帘的第一句话：“请你回到过去”。这句话就像有魔力，瞬间，她头昏，看不清神汉，视线越来越模糊。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回到自己的过去，三年之前的那一次。
林子坐在售房的展厅，进来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
林子：“先生！您好！请看看我们的模型图，还有样板房。现在我们公司做促销，购房很实惠。”
男子：“好！我看看。”
男子看一会儿模型后，说是想去看样板房。林子带他去了样板房。男子边看边谈天说地，表现出想买房子的欲望，到后面，他要了林子的电话号码，不是公司的联系方式，而是要林子的私人电话号码。
男子挺着一个啤酒肚，秃顶，胖得像头猪。从他的着装，能够知道是一个十足的暴发户。他的身上透露出下流痞子的特性。
林子给了他自己的电话号码，之前，她给客户的都是公司的公共号码。这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告诉给一个陌生人，因为她觉得这个长得猪样的男人想买房子。
几个小时之后，男子打电话给林子。
男子说：“我想买一套你们公司的房子。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谈谈。”
一听见男子说想买房子，林子的脑袋里的整个的画面就是怎么从他口袋拿到钱，卖出房子。
“好的。先生。请来我们公司洽谈。”
“你们那儿谈不成。我来接你，去农家乐，好好商量。”
林子二话不讲，答应出去约谈。她的脑袋里只剩下钱、钱、钱。别人买一套房子，她可以挣更多的钱。她很需要钱，对钱的追求欲望很强烈，为了钱，她不怕上刀山入火海。
林子成为一架挣钱的理想机器。机器就只会朝目标前进，即便中途被塞进许多肮脏的意志，被操纵，继续前行，最后被驯服。
半个小时之后，男子开着一辆红色的轿车，出现在林子的面前。在男子的几句话下，她上了这辆车。男子带上林子，来到城边的一家农家乐。男子不停的讲自己是如何挣钱，从几岁就打拼，几岁发家致富。现在，自己一个人来到普洱，家里有个漂亮的妻子和女儿，但是，自己常年在外，很孤独，需要有个人陪。
男子说：“我买房子，是为了给一个女人住，不是要把家人带来。你知道的，男人事业有成，总会在外面找一个女人。我买的房子就是为了给她住。”
林子说：“男人有钱变坏，不靠谱。不过，我只是卖房子的人，你的私事跟我卖给你房子无关，只要你买下房子，我拿提成。”
男子说：“我一定买下房子。”
两个不知不觉喝了一瓶多的白酒。林子已经醉了，而男子清醒得很，他保持着没有喝酒般的状态。
男子说：“你长得很漂亮。我关注你很久了。”
林子已经醉得不省事，听着男子的花言巧语。以前，强不会对她讲甜言蜜语，此时，听着男子的滑嘴，不自觉的喜欢听上他的话。
男子说：“像你一样长得漂亮的人，有知识有文化，不应该做一个卖房的女人。大可以拿身体做资本，找一个有钱人。”
林子说：“瞎话！我自己会挣”
男子说：“你不用那么辛苦。现在，做个小三，比做任何事，钱来得快。”
男子不停的说，说如何如何会给她什么，包括买的这套房子全归她名下。林子想起自从和强在一起，他没有给过什么，一直就是空头支票，并且更多的时候是自己还周济他。男子的话，对她产生了效果，她沉默了，没有再回答。她脑子里想到的是一套房子自己要苦多少年，而自己和强生活得太艰苦。男子看她默许了，又给林子倒了几倍，林子一杯接一杯的喝光。
林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而男子的话就像镜花水月，听在耳朵，心是多么的享用。这种被别人捧，林子是第一次感受。即使她醉酒，但男子的话，就像一颗糖，甜甜的。
男子载着林子，到一家酒店开放。林子，没有表现出任何，任男子摆布。这一夜，猪样的男子占有了她，而她也表现得很享受，跟强在一起，她从没有这样放荡过，这么享受。第二天，她睡醒后，看到身边躺着龌龊的男子。如果以前，她会拿刀杀了这种男人。而现在，她脑袋里就钱和房子，没有表现出出格的举动。
自此之后，她做了男子的小三。当时的林子，一点没有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堕落。而是渐渐的疏远了强，抛弃了一个真真爱她的人。
林子成为了男子的小三，一个月后，她发现他是骗吃骗喝，他的房子呀，他的车子呀，他的事业呀，根本不存在，而自己的积蓄被掏空了。
李子合上书本，林子就苏醒了。
林子看见李子和莓莓吃惊的看着自己，尤其是莓莓，表现出忿忿不平的神态，在屋子走来走去。
莓莓说：“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
李子说：“你的这件事情，强知道吗？”
林子说：“你认识强？”
李子说：“二十年前，同穿一条裤子长大。只是我们分开了二十年，再也没有见面了。不过，不久，我们会相见了。”
林子感觉头很痛，很乱。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回到过去的一幕，还有他们已经看见了自己过去肮脏的一面。他们与强的关系不浅，一个是与强生活了五年的猫，这只猫说过它和强通过话；一个是小时的伙伴，他们同穿过一条裤子，并且这个李子还会神神怪怪的招式。曾经，她以为一切会过去，毕竟那件破事，一次不可饶恕的背叛，发生在三年之前，很多细节都模糊了，包括自己有时对这件事的发生持怀疑的态度。而现在，天知地知我知的事情，却在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重新被提起，并且是赤裸裸的展现，毫无保留，连针尖的角落都表露无遗。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以前，一颗不满足的心，对钱的过渡追求，做了一件无法原谅的蠢事。可惜，一切肮脏的交易发生了，得到是一个坏的结局，她被人骗了。
林子：“我对不起强！我与他分手，也是因为这件事。一个月，我在他们之间周旋，最终我离开骗子，也和强分手。那个狗杂种，抱歉，我只想叫他狗杂种，其实他连狗都不如。当然，我自己也不是人，我有何脸面说别人呢？
面对金钱，面对房子，我成了奴隶。我一心思在赚钱，而忽略强的真心。我把自己卖了，卖给一个猪，我连小三都算不上。我就是一个贱货，断送一世的前途。所以，即使我和强重新开始了，可是我已是堕落之人，面对曾经保护我的人，而被我背叛的人，他再一次接纳我，是由于没有知道我做过的坏事。当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他会怎么样？就因为担心这些，我即便回到他身边，都会无缘无故找茬，我知道自己无理，那是因为对自己怀疑了，以至于不相信他了。你们说说，我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遭受全天下最毒最狠的惩罚。我想，自己有天真的受到惩罚，都洗不掉那条狗的气味。
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想起那条狗，不断的折磨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我真的累了，可是我能跟别人说说这些吗？不能，我不敢，我没有勇气将自己的龌蹉告知他人。我打算一辈子埋在心底，不让他人知道，自己知道就好了。然而，现在，我进入这个忏悔的教堂，就让我说完。好好的梳理毕业之后的这五年，尤其是反省自己的不道德的行为。
我也马上三十了，只比强迟一年。已经是老大不小的年龄，一年比一年，更清楚的看得见往事。那些往事，开始成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一件件，就像打开这本书，让我再次身临其境，重回以前的时光。好的，坏的，统统而来，脑袋不断的回想起那些往事，一场接一场，轮番上阵。
我从中看清自己，我对金钱的追求很执着，钱对我最重要，我不断的将自己打造成挣钱的机器，不知疲倦，乐此不疲。
现在，想起来，何必呢？人生在世几十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辈子追求钱有那么重要吗？每天好好生活，珍惜爱自己的人，照顾好家。三年前，我知道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就会好好的了。然而，许多的事情，过后，再回头看，眼睛才会看得清，知道哪些该做哪些该放弃。
现如今，我龌龊的身体，肮脏的灵魂。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奇耻大辱的事，可是，为时已晚。即便强重新接受了我，我们又在一起了，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个坎，跳不过去，时时对强找茬。自己知道该好好的对待他，可我无法面对，怕他知道自己的事，怕他离开我。以前，是我主动要离开他，奔向一条狗，奔向房子，结果是输得一塌糊涂。而当回到好好珍惜我、真真爱自己的人身边后，我矛盾了。成为神经病人样，不断挑强的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
两个相爱的人，是彼此坦诚。而我逃离这个法则，做了逃兵，成为找不到安全地带的散兵，无处安身。强重新为我搭建，我进去了。但是，由于自己的原因，我怀疑了，不再相信。我就是这么一个龌龊的人，小人，坏女人。对不起，说了这么多，让你们听烦了。我自己说着都烦了，何况是你们？”
林子、李子、莓莓，三个安静了。屋外得雨水，哗哗，刷刷。屋里一只蜡烛，虽小，光却亮如白昼，照得见脸上的麻子、痘痘。火焰，散开成三束，偶尔风吹来，三束火光缠成螺旋形状，龙飞凤舞。林子紧缩身体，如有一只刺猬，要保卫自己不被侵犯。李子，专心翻看那本长满杂草的书，对其他的表露出漠然。莓莓跳到烛台，伸出它的爪子，抓起火点，一粒一粒的抛出屋外。
林子默默地舔伤口，李子一心子书本，莓莓专心致志玩火点子。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林子觉得眼皮重重的，闭上双眼。
“林子！”我大声的叫起来。我刚刚醒来，看见林子，突然间冒出来，整个湿淋淋的。看到此景，我记起了莓莓对我讲话的那次，不再那么惶恐了。最近，稀奇古怪的事情，在我身上不断发生。林子睁开双眼，看着我。
林子问：“这是哪儿？”
我说：“我们得租房。”
林子说：“具体的地方？”
我说：“普洱的光明巷十号。”
林子说：“我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