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和我一起跨过一个又一个水洼,攀过一个又一个山坳,穿过一个又一个密林;却一次都没有碰过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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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也只能记起,从前我的视野还未被局限于这一方嘈杂的地域。
那时,我还能俯瞰身旁的渺小,仰望头顶的广大。那时,每日耳边充斥着的鸣叫都比此时动听许多;每晚身畔倚靠着的狭窄也比此时温暖许多。那时,我还无从得知“命运”究竟会将我带往何处。
那时,我还不知道何为“梦境”。
后来呵,眼前一阵眩晕,内心一地荒芜。
-2-
霎时间,我看到了无数双手。
每双手都直直地向我扑来,我远望不到崇山峻岭,近闻不到花香四溢。
可我偏偏在其中看到了那抹殷红,它属于一双白皙细嫩的手。
好似将大红色的织染新衣浸入溪水里后,褪去表面的艳丽,仅剩下淡淡的晕开来的红。
只是还没等我从被惊艳的余韵中回味过来时,我便被肢解,开膛破肚。
可我没有那么痛苦,因为还未来得及感受,便接受高温蒸煮,直到我再也不认识现在的自己,甚至于不愿承认自己如今存在的状态。
被迫沾染上新的气味并涂抹上新的颜色后,我才接受并看清自己所谓的命,原来从未由自己决定过。
我想要的,仅存在于这偌大世界的一隅,可即使这样,仍无法如愿。我再怎么被挤压,被风干,我本全无怨言的。
只是眼前光景不容许我再去感慨回忆。
就在我怅然若失间,偶一回眸,便目睹了自己最终的结局。
被随意地卷起,放置于不见天日之地。
当我以为一切已成定局之时,那双手——那双涂着淡红色指甲油的手,将我轻轻托起,细细裁剪、折叠再贴合。
日后,我便被这双手用心收好,藏于和我散发着类似气味的层层叠叠之中。
可我现在却怎么都记不起那双手触碰到的地方,拿走了些什么,改变了些什么。
-3-
我原以为“芊芊擢素手,札札弄机杼”仅会出现在神话中。
红白相间的景致从此再也不会仅仅只是红唇与白齿了。应该是我心里被触动最深的颜色了。
于是,我的生存空间从云巅换为了无尽的黑暗。
自此,再见到那双手时,已是将我小心翼翼地递给另一双大手的时候。
随后,我感受到了湿热的存在。
不知那是汗是泪。
徒然发现,两双手交汇,红色闪躲间,大手带着某种自信,又将我交付给红色了。
最后的最后,红色将我交付给了大手真正的追求。
-4-
“我”不舍梦里的境遇,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动弹不得心里却又极其清明。
那封信是我鼓起勇气捧出的真心。
而那双大手,却也只是重新在信笺上粘好自己的姓名,便要求我,成全他和她,莫问谁负谁。
梦醒了,信还在我手中。抱歉啊,惊醒的时候,把你攥成了一团。
还好还好,没有渗出深红的液体。
那个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