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筱月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伸出的手象机械臂一样。她难以置信…。眼前站立着的就是肖范!鬓角出了白发,面部黎黑粗糙犹如疤痕,只是从嘴角的拉动,眼镜后面温和乐观透出的热情目光里,才能找出二十多年前肖范的影迹……。
“筱月!……老朋友,你可是一点没变。”
“你,你真的是肖范!”筱月眼角瞬间湿润了,如果没有两个孩子在场,她也许会失控失声的。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阿姨,您和我们肖老师认识?……”佳佳惊呼道。一边摆弄手机的韩星向佳佳翻了翻眼皮。肖范微微笑道“是啊!我们已二十年,不,准确说二十二年没见了。”
“快请坐,快请坐!”筱月抽出来的手示意着指向沙发。
"妈妈,我和佳佳去买啤酒,我知道肖老师喜欢喝什么牌啤酒"。韩星果然是机灵女孩儿。那天夜里,她见妈妈翻看自己那本书掉泪,就觉得奇巧。第二天就向其他老师打听,有人就说,肖范在她的家乡工作过几年。当她跟肖范提到妈妈要见他,他很爽快就答应了。也没问她妈妈的情况,好像他心里早就知道似的。
“肖范!你的变化好大!如果不是事先看到你写的书,我真不敢认你呀!转眼这么多年了,过得还好吗?”筱月倒了杯茶,递给肖范。内心真是千言万语,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很好。你可是一点没变化,还是当年的样子!”肖范喝了口茶,又细细端详筱月。她把髪髻松散下来了,似乎显得年轻。“韩星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我大吃一惊,第一感就以为是你,你们母女太像了”!
“可这孩子不让人省心……”筱月正要说下去,韩星和佳佳开门走了进来。韩星听了个话音道:“妈妈,说我什么呢!肖老师可是很欣赏我的呀!还是我的粉丝呢!”几个人都笑起来。筱月道:“尾巴都翘起来了,不知天高地厚!”韩星顽皮的做个鬼脸,和佳佳合拎着啤酒进了小餐厅。
晚餐是温馨的、热闹的。韩星很擅长调节气氛,引出的话题让人发笑。她道:“肖老师,以后我私下里叫你叔叔吧!”没等肖范回话,那边佳佳插进嘴来:最好认干爹!佳佳喝了一杯啤酒脸就红红的。
肖范看了一眼筱月,她平静笑着,是发自于内心的。他说道:"我把你们两个都当成自己的孩子。跟你俩透个秘密,我在X城还有几个干儿子、干女儿呢!"
“唉,要是我干妈菁菁阿姨也在多好啊!我现在给她打电话……”。韩星说着就摸桌上自己的手机。筱月急忙拦住说道:“这孩子看你急的!你肖叔叔答应,过几天去看菁菁阿姨的。你先别打扰了,她家晓兵过几天就要高考。”筱月脸上泛着红晕,她感到很轻松很开心。
肖范举起酒杯。说道:“看着孩子们成长起来,真为她们高兴。干一杯!……希望你们走向社会后,都能做出一番事业!”几个人都举杯,一饮而尽。“我们这代人即将老去,明天属于你们”!
韩星接过话头。“肖叔叔可不老,我微博里还有60岁的粉丝呢!”
“对,我们都不老,我们都年轻!”肖范笑道。筱月很想借此说到孩子,问问肖范的孩子多大,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实际她一直都想知道他的家庭状况。
(十一)
五月下旬的江边,游人开始多起来。一树树粉艳的花衬着一排排的青柳,一盏盏明亮的街灯映着一行行游人。筱月感受着凉爽的风带给她的舒适。她和肖范并肩漫步,她身心轻松,与肖范见面前的压力、紧张感都消失了。她和他各自讲述着二十多年来不同的经历。
肖范那一年有了调转工作的想法。当他听说省里组织支边活动时,立即报了名。不长时间,他就到了距X城近二百公里的一个县城,在一所中学做语文教师。他很快进入了角色,和学生及学生家长建立了亲切友好的关系。业余时间他爱上了摄影。他寻着《天山景物记》里描绘的景象,用镜头记录下了无限的风光。他有幸见到了民歌之王,并清唱了老艺术家那首流传久远的‘在那遥远的地方’。……
五年过去了,就在他将要告别这块土地的那一天,足有几百人来欢送他们这批支边的教师。不知谁最先嚷起来,肖范班上的一名学生失踪了。肖范知道那是一个孤儿,他急了。推迟了归期,在40℃以上的烈日下寻找了一天,终于找到了。他紧紧抱住这个孩子,说道: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我们就再见面了。另外,可以常给我写信,我有机会还会来看你们的……!
从X城回来后,他感觉面部不适,开始他并没在意,又过了十多天,面部开始脱皮。姐姐来看他,吓了一跳,不由分说拉起他就去了医院。给他诊治的大夫叫朱蓉,模样端庄,神态严肃。她是姐姐的一位朋友。她查看了一遍,冷冰冰说道:“再要是晚来几天,脸就得烂没了!脱衣服”。肖范说道:“看脸毛病怎么还要脱衣服!”朱蓉又说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肖范想笑,却疼痛难忍。连说:好,好!他脱掉了上衣,赤着上身……。朱蓉按着他脖子以下的肩膀后背问:疼不?他摇摇头:你按的有点疼!
“紫外线严重灼伤,外加感染。”
一个月中西医结合治疗,形成了他今天的样子。
肖范讲这些话时,语调轻松,好像是介绍别人的故事。筱月却流泪了。
“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苦!”
“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我不后悔。”肖范看见道边有条长椅空着,又道:“我们坐一会吧!”两人坐下来,远看着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江面。肖范继续说道:“出了院,组织让我挑选几个单位,我选择了师范大学。这时候父亲病重了,姐姐和妈妈都希望我尽快找个女朋友。姐姐说,她很了解朱蓉,朱蓉也30岁了,年龄是大点,可各方面都挺好。她在给我治病时,我也感觉到她是一个很敬业的姑娘,印象不错,我们就恋爱了。结婚不久,我父亲去逝了!”筱月的泪又流了下来,肖范看在眼里。“筱月,坚强起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瞧,我妈妈就很坚强,她这辈子结两次婚,两任丈夫都没活过她。她现在还挺硬朗,和退休的姐姐住在一起,现在还在写书呢!”
“那你和朱…蓉,孩子…?”筱月轻声问。
“朱蓉没有生育。她是个刚强女子,但又似乎很传统。有一天,突然跟我提出离婚的想法。说让我再找一个年轻姑娘结婚吧。我坚决不同意。她为了避开我,有意识常常在医院值夜班。见我仍未动摇,她在三年前报名参加了海外援非医疗队……。‘’
“肖范!不要说了!”筱月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摇头。这不应该啊!这么优秀的好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算记到他应该是50岁了。已是中年,身边竟没有一个女人。她受不了啦!泪刚擦干复又溢出。
“筱月,不要难过,我现在生活还是很充实的!‘’
“不,不……这很不公平,不公平!”筱月失声的哭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