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和翼界交界处,叠风一行五个人已全部换了装。
叠风和子阑恢复了昆仑虚弟子的白色战甲,胭脂和离应则换了翼族皇族的黑色的战甲,而擎玥,则换了她素爱的红色战甲。
“玥姑姑,你这战甲真好看。除了你,在咱们翼界我都没见过谁穿红色的战甲呢。”离应赞美着擎玥的战甲。
擎玥心头一软。许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在第一次见到她穿红色战甲时,夸奖她好看。
擎玥微笑道:“应儿,待我们再回来翼界后,我给你做一身比这更漂亮的红色战甲,好吗?”
“嗯,谢谢玥姑姑。”离应很高兴。
胭脂揽住离应的肩膀:“应儿,前面就要进入青丘了。我们要直接去战场。你跟紧姑母,一定要小心。”
“走吧。”
五个人正要腾云,忽然“嗖嗖”声响,几支冷箭从背后向众人射来。
“小心!”擎玥拔剑跃起,旋剑挡住了所有的箭,最后还抓住了几乎要扎进叠风胸口的一支箭。
不远处一队数十人的黑衣侍卫迅速冲了过来,胭脂怒呵:“大胆,敢谋害君上!是谁给你们的命令?!”
可黑衣侍卫对胭脂的话充耳不闻,仍旧不要命地举刀砍杀过来。近看方见,他们每个人的刀把上都缠绕着一圈细细的红绳。
“是秘士!快动手!”擎玥大喊一声。
秘士是翼帅军中专属的侍卫,只听从翼帅一人之令,君主之命也可以不授。翼帅身系翼界兵马重责,以往征战的岁月,历任翼帅都有秘士护身。
当年,先翼君离境继位后,为了防止翼帅军权过重,曾严禁翼帅培养秘士,否则视同谋逆,所以秘士已七万年没有在翼界出现过了。
而今,连自小跟随在擎烙身边的擎玥都不知道,哥哥竟然不知何时,培养了这些秘士。这本身就是谋逆大罪!
子阑跃至胭脂身前,急声道:“胭脂你只管护住应儿!”
叠风、子阑和擎玥三人与黑衣侍卫缠斗起来。黑衣侍卫战力极强,下手狠绝,打斗竟然久持不下,三人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尤其是子阑,本就有伤,他吃下的丸药最多可保三个时辰的体力无异,眼下已逼近了三个时辰了,他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却仍旧在竭力苦战。
胭脂从背后看出了子阑步伐已轻微虚晃,忧心到了极点。
一个黑衣侍卫高高跳起,持刀冲着子阑狠狠砍去。
“子阑!”胭脂护着离应,惊痛之下破声喊道。
忽然一支利箭从胭脂背后射了过来,直接射中了举刀砍向子阑的黑衣侍卫。
众人回头一看,是擎烙的近身侍卫官带兵来了。
他们迅速围住黑衣侍卫,侍卫官亮出了擎烙的令牌,沉声道:“大胆!尔等竟敢谋逆!还不速死!”
黑衣侍卫们彼此看了一眼,竟然全部毫不犹豫地举刀自裁了。
侍卫官下马跪在离应和胭脂面前禀告道:“末将来迟,请君上和大长公主恕罪。这些侍卫,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然谋逆!翼帅在战场上接到消息,便火速命末将来救驾了!请君上和大长公主莫要怪罪翼帅!”
“战况如何?”胭脂急问。
“末将不敢欺瞒大长公主,决战战况不容乐观,我军伤亡惨重。”
胭脂冷静果断道:“子阑,我和应儿必须赶去军中阻止擎烙,我们就此分开吧。”不待子阑说话,她又对叠风道,“上仙,拜托你照顾子阑,他的伤,请尽快给他医治。胭脂谢过了!”
胭脂对着叠风行了个大礼,揽住离应跃上马背,回头道:“小玥,我们走!”侍卫官即刻带兵护着她们三人离开了。
“胭脂!”子阑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胭脂,着急一喊,却引起来胸口的伤,他捂住胸口,痛的沁出了冷汗。
叠风赶忙扶住子阑:“子阑,胭脂和离应是君主,不会有危险的。我们先回师父身边吧。师父还在等着我们。”
子阑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好,大师兄,我们走吧。”
“你能腾云吗?”
“应该可以。”
叠风架起子阑,二人腾云而去。
青丘和翼族的决战,经过数不清多少轮的血战之后,已经到了最终的收官战了。
擎烙没有想到,墨渊布下的天罡地煞大阵,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擎烙穷尽了他和擎瑞的识别能力,也只能认出这大阵最初的三两个阵型,所以在最初的几轮对战中,翼军的进攻和折损都在擎烙的预料中。
可是,越战至后期,青丘的变阵越是变幻莫测,且变阵速度极快,擎烙和擎瑞已经完全识不得阵型了。
擎烙忽然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致命的错误,便是他固执地相信了那留在翼界七万年、被视为军中秘籍的昆仑虚阵法图!
那阵法图,在他晋升为高阶将领时,才第一次见到。
一观之下,他便心生崇拜。到底是怎样一位战神,才能够布出如此玄妙、神奇的阵法?!他知道,这图上每一个阵法,皆可抵千军万马!
他曾暗暗可惜,翼族千万大好男儿,竟然没有一个像墨渊那样的人物。就连老翼君擎苍,比之墨渊,也绝对是相形见绌的。
后来,他成为了翼帅,曾无数次带领属下研判、推演那阵法图,虽然很多地方他们始终无法明白融通,可是,他相信,凭借着几万年的努力,有朝一日,翼族与天族对战,即便阵法变换,他翼军也有相当的能力与之抗衡了。
可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七万年之后,这位叫墨渊的天族战神回来了!战神就是战神,他将昆仑虚阵法图完全变了模样!他翼军奉为秘籍的那张图,早已经是形同虚设的废纸了!
今日,擎烙明白地看到,尽管青丘也有不少伤亡,可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大阵的阵型,这天罡地煞大阵竟然越发的神力无穷!青丘兵将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在每次变阵后,更是显而易见的步步飙升!
而他的翼军,根本无法应对这天罡地煞大阵的威力,攻击不得关窍,防御不得准法,渐渐的伤亡惨重,以致几乎无力应战了。
出征时十五万之众的翼军,如今还有不到四万兵马。
而青丘一方,尚且有十余万兵马。
这对比是残酷的,这局势是绝望的。
尽管竭尽所能,尽管不愿承认,擎烙都不得不逼自己认清当前的局面,除了背水一战,翼军已经没有退路了。
擎烙希冀地看向自己选中的继任者:“擎瑞,现在你可看清了青丘的阵眼所在?”
擎瑞其实也已经意识到了今日之败局,他觉得这场战争本就不该挑起,他不忍心十五万翼族男儿就这么命丧青丘江畔,可是,他也是翼军的高阶将领,他的父辈、祖辈都是翼族大将,他不能背叛他的天职。
“回禀翼帅,末将以为,这青丘大阵的阵眼,应该就在中军或者中军之后。这天罡地煞大阵的阵眼关系到整个大阵的布阵,要么是墨渊亲自镇守着,要么便是青丘狐帝镇守着。但墨渊要指挥整个大阵,所以末将猜测,狐帝镇守的可能性较大。”
经过了多轮长久血战之后,擎瑞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位未来的翼帅,被夸赞为翼军之中最厉害的少年英才、高阶将领,不是徒有其名的。
擎烙决定破釜沉舟:“很好。擎瑞,本帅派一万最精锐的兵将与你,再将所有的近身侍卫和秘士都交给你掌控。你带兵攻袭阵眼,一旦阵眼被破,我们便可击溃青丘大阵!”
“翼帅,万万不可!”擎瑞摇头道,“阵前多变,如此做您的安危无法保障……”
擎烙打断了他的话:“擎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不是你该考虑和承担的。你若能带兵攻破阵眼,本帅自然能安全。记住,我翼族全族的未来,现在就系于你一身了。去吧。”
言罢,擎烙递给了擎瑞一柄黑色锋利的长剑,剑身泛出冷冷的光泽,是流寒剑!
流寒剑是珍贵的异金打造,整个翼界唯此一柄。本是先翼君离境所有,后留给了女儿离应。
当年,擎烙继任翼帅后,离应和胭脂便将此剑赐予了他。
擎烙曾当众宣布,这柄流寒剑凝聚着深厚的君恩,以后便是翼帅的象征,日后他将传于下一任翼帅。
擎烙的流寒剑,日日夜夜,从不离身。此刻,战场之上,他却将此剑递给了擎瑞。
“翼帅!”擎瑞不愿现在去接流寒剑,他听出了擎烙的话中悲壮的味道。
“拿着!快去!”擎烙怒了,他从未对这个爱将发过怒。
擎瑞没有再多话,郑重接过了流寒剑,对擎烙行了礼,举起流寒剑,召集了兵士,带着翼族最后的希望,向青丘大阵攻去。
擎烙看着擎瑞带兵远去,露出了一抹苍凉的微笑。
“擎烙!”
擎烙顺着声音回过头去,看到胭脂、离应在他的侍卫官的护卫下,一大队人,骑着马,扬尘而来。
残阳如血,尘沙漫天。
擎烙静静地望着那个为首的穿着黑色战甲的美貌女子,他仰慕了多年的公主,正叫着他的名字,向着他奔马靠近。
那画面,擎烙心知,他这一辈子,也许只能看到这一次了。
那队奔腾的人马近了擎烙面前,纷纷悬缰勒马。
胭脂和离应所骑的黑色高头骏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停驻下来。
“臣见过君上和大长公主。”擎烙收了心神,不慌不忙道。
胭脂扬起下巴,横眉冷声道:“擎烙,火速下令,停战!”
“大长公主,请听臣一言!还未到最后一刻,这决战不能停……”擎烙语气坚决,话中绝无回头之意。
“哥哥!”侍卫们让开,擎玥拍马上前,“下令停战吧!不要再打了!”
“小玥!你怎么回来了?!”擎烙乍见到妹妹,很是激动。这个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在他兄妹言语间,胭脂已回头吩咐保护她们而来的擎烙的侍卫官道:“立即传令下去,即刻停战,请降!”
“是!”那侍卫官示意一个侍卫去传令,那侍卫便骑马离开了。
“大长公主,决战正是最后关键阶段,万万不能停战!”擎烙力争道。
“擎烙,你敢违逆君命?!”胭脂忽然冷笑了两声,“也对,本宫忘记了,你软禁君上和本宫,还命秘士刺杀我们,你已然谋逆,还有什么不敢的?!”
擎烙脸色忽变,立即揖手道:“大长公主恕罪,臣是违背了先翼君严令,秘密训练了秘士,此罪,臣无意推脱。但是,臣绝对没有命令秘士刺杀君上。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君上和我翼族。如若君上和大长公主遭遇不测,臣做的这一切有何意义?!臣便是九泉之下也无颜见我翼族先祖了!”
“擎烙!你还狡辩!秘士历来只听从翼帅之令,如若不是你的命令,他们怎敢追击君上和本宫?还下死手刺杀!”
说到这儿,胭脂怒极反笑了:“擎烙,若没了君上和本宫,你可以直接登位封王,连兵变逼宫都省了!本宫真是看错了你!当年,君上年幼,是本宫一力举荐你为翼帅,而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擎烙被胭脂的话刺痛了心,激动地指天为誓道:“大长公主,擎烙此生誓死效忠君上和您,绝无谋逆之心,此心天地可鉴!”
“那秘士刺杀一事如何解释?”
擎烙略一思索,猛然转头看向胭脂身侧的他的侍卫官,狠辣道:“擎啸,你敢擅自假传本帅之令?!”
被喊作擎啸的年轻侍卫官忽然聚法力于手心,一掌便将与他毗邻的、未提防的胭脂击至了马下,且以凌厉的身手迅速代替了胭脂马背上的位置,伸手扼住了离应的咽喉。
擎啸竟然在众人面前,只用了一瞬间,便将离应挟持住了!
“应儿!”胭脂从地上挺身而起,大声惊呼。待要扑上去,却在看到擎啸的手势时生生停住了脚步。
擎烙未料到有此突变,立即斥责道:“擎啸,你住手,你这是谋逆!你若对本帅不满,尽管冲本帅来,不要伤害君上!”
擎啸是个冷面小将,平素寡言少语,从不与人多交谈。他担任擎烙的近身侍卫官已多年,深得擎烙信任。那些秘士,便是他遵从了擎烙的秘令,一手挑选培养的。
此刻,这位冷面小将却侃侃而言:“翼帅,末将是个孤儿,自幼便跟随在您身边。末将的名字是您给起的,末将的一身法力和身手也都是您教的。您的大恩,末将死都不敢忘却,此生无以为报,唯有这一条命。末将知道,让我翼族称霸天下是您毕生的心愿。末将今日行此谋逆之举,也全是想要报答您的恩情。”
擎啸又转头对胭脂道:“大长公主,秘士接到的刺杀命令,的确是末将拿了翼帅的令牌去传的令。此事是擎啸一人所为,翼帅他并不知情,请您不要怪罪翼帅。”
“姑母!”离应突然挣扎起来。
擎玥见状飞身而起,举剑斩向擎啸,意图救出离应。
擎啸双腿驭马,一手拉住缰绳,侧身躲过了擎玥的一剑,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勒住了离应的身子,狠狠用力掐住了离应的下颌。
“姑母!”离应吃痛,哭叫了出来。
“应儿!不要动!”胭脂抬头阻止擎玥道,“小玥,快住手!不然他会伤了应儿!”
擎玥硬生生地收住了第二剑的剑气,已挥出的剑气却沿着剑身反噬过来,直击到了她的胸口。
当下,还在空中的擎玥,便被自己的剑气伤的吐了口血。
“小玥!”擎烙一跃,接住妹妹,心疼地喊道。
擎烙抱着擎玥落回马背上,抬首瞪着自己的侍卫官,大怒道:“擎啸!你要逼本帅与你动手吗?”
一向冷面的小将忽然笑了笑,他摇了摇头,却没有去接擎烙的话,而是对着胭脂继续言道:“大长公主,今日,只要您听从翼帅的意愿,末将保证不伤害君上半分。如若您继续和翼帅意见相悖,坚持停战,那就休怪末将对君上不客气了。今日无论决战的战局如何,末将知道自己都是活不成了。末将不求您恕罪饶命,只求您在这大战的最后时刻,不要为难翼帅!否则,末将不介意和君上一起去向先翼君请罪!”
“好!你不要伤害应儿!我和擎烙再商议商议!”胭脂慌忙答应,她想要先稳住擎啸。
“商议什么?”擎啸不屑地笑了笑,“商议停战吗?大长公主,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擎瑞首将方才已带着翼帅身边所有的近身侍卫和秘士,去攻击青丘的阵眼了!破与不破,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此战,一定要战至最后一刻了!只要您不为难翼帅,我们等着便好了!”
“什么?!”胭脂闻言惊跳起来,“擎烙!你一定要让我翼族十五万大军死伤殆尽才肯罢休吗?!此战一败,我翼族将一蹶不振!你如何对得起老翼君和先翼君?!”
在胭脂的诘问之下,擎烙反而坦然了:“大长公主,臣已做好万死之准备。若此战能胜,我翼族便可称霸天下,即便您要杀了臣,臣也无半分遗憾了!若此战败了,您和君上也该杀了臣,以臣的性命作为向青丘请降的诚意!无论如何死,臣都绝不会反抗,臣愿意去向老翼君和先翼君请罪!”
“你……”擎烙如此坦然面死,胭脂一时竟无话反驳他了。
在翼族的权力核心争执对话之时,前方两军交战一直在激烈地进行着。
“墨渊,水下攻袭方才已平。翼军败局已定,我们要继续变阵吗?”白浅低低传音给自己的夫君。
墨渊侧脸望了一眼白浅,传音道:“浅儿,差不多了,最后变为天地合一阵型。我直接带军前攻,你随后补攻。我们前后配合,收官吧。”
“好!”
二人相视点头,再次同时举起了轩辕剑和玉清昆仑扇,一个男声和一个女声同时威严传令全军道:“天地合一,变阵!”
青丘的天罡地煞大阵摆出了最后的阵型,全军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阵形。
处于阵型正面最中央的墨渊,将轩辕剑挥向前方,神剑之力即刻凝住了激荡的青江之水,万万年流淌不息的青江在这一刻如冰封一般静止了。
江水凝滞的同时,金色的剑光在霎那间便穿过了青江之水,震飞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或有人或无人的翼军舰舟。
随后,天悦滩上无数的白色鹅卵石震天动地的旋转漂浮起来,追随着金色剑光穿越之处,在碧绿的青江江面上,竟然极快地铺设出了一道白色的宽阔平坦的石桥,这石桥浑然天成的仿若开天辟地起便存在了。
如此景象,不止最前方的翼军,连立于中军靠后的胭脂和擎烙等人,也都被这神界第一兵器的通天彻地的神力给惊住了。
“将士们,最后的决战到了!冲啊!”墨渊威严激昂的声音震彻了青丘全军。
“杀!”圆球形的天罡地煞大阵带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碾压一切的声势向着翼军滚滚而去。
“跟我杀!”擎烙将擎玥一把推向胭脂,驭马前冲,带领翼军全力对战上去。
青翼双方展开了最后的殊死决战。
翼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节节败退,青丘却是士气大涨,攻势不减。决战即将结束了,这局势已经相当明朗了。
墨渊一边不断挥剑斩杀着靠近身侧的翼兵,一边密切观察前方,掌握着整个青丘的攻击节奏。
少顷,他略一思索,隔空传音召集了叠风、南青和子阑回到身侧,迅速吩咐道:“你三人带足兵力,深入翼军后方,找到胭脂和离应,尽快将她二人保护起来,防止乱军之中被伤到。寻护后,即刻发送信号回来。”
待众人应声后,墨渊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子阑,你能去吗?”
“徒儿无妨。多谢师父!”子阑感激言道。
随后子阑从怀中摸出了胭脂送他的荷包。就在刚刚,他发现荷包里面是两粒胭脂给他吃过的救命丹药。
子阑掏出两粒丹药,一口气全吃了下去,此刻他必须确保自己体力无异。
服下丹药,子阑等三人迅速带兵从大阵一侧绕行出发了。
“墨渊上神!后方阵眼遇强兵攻袭!姑姑已带兵回护阵眼了!”迷谷突然骑马匆匆奔到墨渊身边禀告道。
“浅儿!”阵前生变,墨渊心里大颤,思索了一瞬,火速调转马头,向后方阵眼方向奔去。
此时的阵眼,正位于整个圆球阵型的最后的弧形面的中央。十几万人列成的大阵,阵型庞大、距离广阔。
墨渊心急如焚,骑马从前阵中间奔至后方阵眼,到达时也只用了比瞬移没慢多少的时间。
临近阵眼,墨渊冷静地展目一望,来袭兵士有些后背负黑箭、有些长刀绕红绳,他便知原来是擎瑞的翼雄军和擎烙的秘士!
墨渊一眼便注意到了为首的正与狐帝交手的年轻将领手上的流寒剑,心知他就是擎烙的爱将擎瑞了。想不到,他竟然越过了前阵,直扑到了阵眼,果然非等闲之辈。
除了擎瑞缠斗住狐帝,其他的精兵秘士,正在与白浅和狐后展开激战。尤其是法力不凡的秘士,集中猛力攻击着狐后,看来他们是妄想破坏阵眼,再破整个大阵,为败局搏得一线转机。
“浅儿!我来了!”墨渊英武地挥动着轩辕剑,开始斩杀翼兵,向着白浅步步靠近。
轩辕剑金色的剑芒冲天而起,九重天银色的月光泠澈洒下,剑芒和月光融为了一体,在暗黑的夜色的布衬下,环绕着金色剑气的神剑,格外杀气腾腾,铁血无情。
所向披靡的战神,挥动起神剑来,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浮云,疾若闪电,又凌厉又潇洒,他的法力和身手已然是登峰造极了。
仰首接飞揉,俯身散马蹄。
战神的神剑习习生风,剑气所现之处,最精锐的翼兵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便已糊里糊涂地遭遇了杀身之噩,丧命于战神之手了。
攻袭过来的翼兵被持续斩杀,攻无不克的战神,依然威风不减,杀招凛冽。
战神又一旋身挥剑,将数十个冲击过来的翼兵悉数击杀后,迅速侧身转头,透过重重人影望向了自己一直紧张牵念着的那个身影。
白浅驾驭着金羁白马,在错综复杂的战场之上,狡捷的左冲右突。一袭白银色的战甲,在清幽月光的照耀下,衬的绝色的她增添了许多冷艳的味道。
她身姿清绝矫健,出手迅猛勇剽,上下前后舞动着玉清昆仑扇。能够呼风唤雨的神扇,此刻就如同她的一只手臂一般,异常服帖灵活。认主九万年的震慑四海的神器,此刻在主人的驱动下,发挥着巨大惊人的威力,道道淡青色的扇光连续祭出,直接掀翻了一片又一片的翼兵。
玉手纤纤枪杆握,丹心烁烁我旗扬。
不断有翼兵围冲过来,白浅的玉清昆仑扇越舞越快,连绵的扇光化成了一条青龙般的光带,绕着她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一波又一波的翼兵倒在白浅的玉清昆仑扇之下,素日里婉风流转、美撼凡尘的女上神,一旦上了战场,却是有着气吞山河的威武气势。
这是墨渊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白浅的杀伐武
战。战神的星眸之中有无数光芒在连连闪耀。
他知道,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师父身边、随着师父领中军的小司音了,如今的她,确实已经成长为锐不可当、骁勇善战的大军主将了。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这是青丘的战事,她是未来的青丘女帝,经此一战,她身上已经显现了足够的王者之气。
他是战神,她是战神的妻子。
她是女帝,他是女帝的丈夫。
她与他,已然可以足够骄傲的并肩而立了。
是的,骄傲,她让他为她而骄傲!
九万年了,其实她一直是他的骄傲。这种骄傲,不是用来炫耀的满意,而是发自心底的知足。
白浅杀尽了周围的翼兵,扬眸一扫,冷然的目光越过了叠叠阻隔,正对上十余丈开外的墨渊的视线。她瞬间柔和了眉眼,盈盈水眸之中升起了点点星辉。
白浅冲墨渊一笑,那笑容倾尽了世间柔情,穿透了万年光阴,浸满了温暖和爱恋,成为墨渊眼中最美丽的笑容。
疆场木兰别样美,阵前桂英分外娇。
佳人这一笑,醉了战神的心。
夜色渐深,这一方的战场上,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擎瑞所带的兵马不过五千余,本就是擎烙的孤注一掷。何况擎瑞他们面对的是无比强大的四位上神!
兵行险招虽能够出其不意的克敌制胜,但是孤军深入本就是兵家大忌,若无精准的判断和万全的准备,突袭的兵力全军覆没,也是最寻常的结局了。
如此这般的持续血战之下,擎瑞所带的这些翼雄军精锐和翼帅秘士,渐渐死伤折损,已所剩不多了。
“首将,您先撤吧!我们死不死的不打紧,您不能有事!”擎瑞的副将气喘言道。
擎瑞已撤身后退,避开了狐帝的攻击范围。他迅速盘算了一下情势,不得不识相道:“一起走。”
擎瑞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将流寒剑高高举起,吹了个长长的口哨,下令道:“撤!”
被派来攻袭阵眼的翼军的残兵败将们,即刻追随着擎瑞,散起了团团黑雾,悉数闪身遁败而去了。
隔着十余丈远的墨渊,立即飞身而起,直落到白浅的马背上,贴上她的后背,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了自己的未婚妻。
战神的声音里仍有未完全消失的担忧:“浅儿,你没事吧?”
白浅已在入墨渊怀里的一刻就反手抚握住了他的大手,她往他身上仰了仰,温柔道:“我没事,你放心。”
这腥风血雨的战场如此冰冷残酷,唯有身后这个男人的怀抱,才让她觉得生命仍旧美好而温暖。
与此同时,翼军的中军后方,子阑等人已带兵悄然摸到了胭脂和离应附近。
在刚刚奔袭的路上,子阑就猜想,眼下翼军仍然在与青丘死战,那么胭脂和离应很可能是出了状况,否则不可能没有任何命令动作。
待近了,子阑仔细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离应竟与那个在青翼交界处护卫他们的侍卫官同乘着一匹马,而且被他紧紧地圈禁在怀里。
那侍卫官是擎烙的近身侍卫首领,也就是说,离应被擎烙挟持了!擎烙这是造反谋逆了!胭脂和离应随时会丧命擎烙之手了!
想到这儿,子阑大急,压了声音对叠风和南青道:“大师兄,十师兄,擎烙谋逆了!胭脂她们有危险!”
叠风皱眉看清了情势,与子阑和南青打了个手势,他们便迅速兵分了三路,攻击了上去。
擎烙方才已亲自带兵去了前军布阵对战,现在留在胭脂等人身边的就是擎啸和部分侍卫兵力。
就如同擎瑞带人攻袭青丘大阵阵眼一样,这一刻的子阑他们也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到了敌军的心脏。
不同的是,擎烙的派兵,没有成功。而墨渊的派兵,成功了。
青丘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擎啸等人毫无防备,慌忙迎战。
待胭脂惊慌地看清了来人后,她几乎要惊喜地落泪了,是子阑!他带着伤又赶来救她们了!
擎啸见势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冲着侍卫们高喊一声:“拦住他们!”竟然带着离应纵马向前军冲去。
“应儿!”胭脂大叫,想要追上去,却被身侧的几个侍卫阻挡住了。
子阑和叠风斩杀了阻挡他们的翼兵,策马疾驰,追上了擎啸,二人左右配合,与擎啸拼杀起来。
擎啸的身手不弱,可是他挟持着离应,行动便受到掣肘,面对昆仑虚两位上仙的合力夹击,他使出浑身解数抵挡,却仍是独力难敌。
很快,子阑便看准机会,一剑刺中了擎啸禁锢着离应的左臂。擎啸吃痛微微松了力道。
子阑又挥剑劈向擎啸的肩膀,直接削去了他的整个左臂。擎啸痛极,仰天大吼,晃了身形,左肩处血流如注。
子阑猛然侧身,一把抓住了离应,用力一带,便将离应从擎啸手中救了出来。
离应落到子阑马背上,小小的人儿双手搂抱住子阑,惊魂未定,身子打颤:“子阑叔叔……”
而另一边的南青,带着人马直击向胭脂身边的翼兵,干脆利落地斩杀了那些兵士,将胭脂和擎玥用兵团团围护了起来。
“胭脂!”子阑带着离应,拍马奔回胭脂面前,单手揽住离应,翻身下了马。
胭脂惊喜交加,望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分开人群,急步迎了上去。
“姑母!”离应啜泣着扑进胭脂怀里。
胭脂紧紧搂住离应,双眸中水光闪烁,她含泪微笑着看向自己心爱之人,轻唤道:“子阑……”
子阑依然是那般温柔地笑着,他展开双臂,上前一步,犹如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那般,将这姑侄二人一起揽入了怀中。
叠风与南青相视一笑后,叠风自怀中掏出了出发时师父给予他的一枚剑光信筒,对它施了法力,高高抛向了上方。
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长剑形状的明亮的白色光束,在夜色之中,异常醒目、明显。
这是昆仑虚特有的信号传递,只有昆仑虚的人才能看到和明白。
白色的剑形光束,表示喜信,说明一切顺利,已达目的。
“墨渊,你看!是咱们昆仑虚的信号!是喜信!”白浅有些疑惑地抬手指向空中的光束,她并不知晓墨渊已派兵深入,釜底抽薪了。
墨渊的脸上漫起了欣慰的笑容:“不错。叠风他们已顺利救护到了胭脂和离应了。”
白浅侧首挑眉,有些惊讶地望向自己的夫君。
墨渊用力握了握白浅的小手,松开圈着她的双臂,抬手召唤来了自己的白马,纵身回到马背上,对她温柔一笑,语气淡然却充满了霸气道:“好了,浅儿,我们去阵前吧。该收兵了,我们一起去验收战果。”
“好!”白浅笑着应道。她一直绷着的心忽而放松了下来。她知道,打了这么久的青翼大战,真的结束了。
此时,青丘大军对面的翼军之中,仍在垂死挣扎的擎烙,在接到后方传来的消息的一霎那,便呆住了。紧接着,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自己本族的画角声。
哀厉高亢的吹角声,长长地鸣响着,一声、两声……九声,一连九声!
所有翼兵都听到了,这是彻底停战的命令。他们纷纷放下兵械,停止了拼杀,不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擎烙的脸上已然失去了血色。承认战败,对于他这个翼帅来说,这是比死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擎烙猛然回头,看到胭脂带着离应和擎玥正奔来阵前。她们身侧,有昆仑虚的三位上仙带兵护卫着。还有不知何时回到军中的擎瑞,也随护在离应和胭脂的身畔。
众人来到擎烙面前,胭脂冷漠疏离地开口道:“擎烙,接受事实吧。我们除了请降,已经别无选择了。待回翼界后,你这翼帅,自是不必再当了。”
胭脂拿出降书,递与叠风,恳切道:“上仙,这降书上已经加盖了我族君上的印玺。请将我翼族的降书递与青丘。这一战,是我翼族之过错,我翼族愿意接受任何条件来求和,只求放我翼族一条生路。”
“大长公主,降书我这就带回。但是否接受请降,还要看青丘的意思。”叠风收好降书,又对子阑和南青道,“我先回去见师父。稍后两军和谈时,你们二人再一同回来。”
几人互相拱了拱手,叠风便先行一步回去青丘大军之中了。
“不要!”擎烙想要拦住叠风,却终是咬牙克制住了自己。他眼看着叠风带着降书离去,眼中蓄满了泪,心里在不停滴血。
壮志未酬三尺剑,故乡空隔万重山。
翼族一败涂地了,他耗尽心血锤炼的铁血翼军,他为之不懈努力的霸业夙愿,此刻已全部化为乌有了。
“翼帅,”擎瑞策马行至擎烙面前,平静道,“末将无能,不能击破青丘大阵,辜负了您的期望。”
擎烙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的爱将,许久后,方问道:“擎瑞,这场战争,你从一开始就是不赞成的,是吧?”
“是的。对不起,翼帅。”擎瑞没有想到擎烙看穿了他的想法。他有些疑惑,擎烙素来心狠,不是厚情之人,既然一早看穿了他的想法,为何还要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擎烙就不疑心他会故意……
“擎瑞,”擎烙知道他心中疑虑,直言道,“我不疑心你。因为青丘这大阵,我知道根本破不了。我让你去,更不是让你送死。我只是想,若你能搏得一线胜机,我翼族便不会毫无尊严的战败。待我翼族请降求和之时,君上和大长公主便能多一丝谈判的底气。”
说着,擎烙自嘲般苦笑起来:“哈哈……是不是很可笑?我是翼军主帅,这战争是我一力挑起的,却早早就开始打算起了战败和谈。擎瑞啊,不是你无能,真正无能的人,其实是我……”
胭脂等人都听清了擎烙的话,众人忽然都沉默了。
胭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忽然觉得,擎烙也许不完全是她认为的那般。他,即便犯了弥天大错,但他,也许真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翼帅。
“哥哥……”擎玥难过地唤着擎烙。长兄如父,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擎啸狼狈又痛苦地扑到擎烙马前,跪下磕头泣声道:“翼帅!翼帅!都是末将对不起你!末将该死!翼帅,你杀了末将吧!”
擎烙翻身下了马,亲手扶起了擎啸,他的手掠过了擎啸已空荡荡的左臂处,有些心痛道:“擎啸,你……苦了你了。罢了。不要说了。”
前方的探报兵匆匆骑马过来,跪地禀报道:“启禀君上、大长公主,青丘传信说,降书已经收到,请我翼族去青丘主军大营和谈。”
胭脂略一思索,吩咐道:“小玥,你留下保护君上。擎烙和擎瑞都陪我一道去青丘大营。”说着她又从腰上取了一块令牌,递与了擎玥。
“是,属下一定保护好君上,请大长公主放心!”擎玥慎重地接过令牌。她知道,这令牌是胭脂从不离身的皇族信物。现在翼族之内,能够代表君主大权的,除了离应的印玺,便是胭脂这令牌了。
胭脂颔首,转头对子阑一笑:“子阑,我们走吧。”
一行人便往青丘主军大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