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来到了一个新地方。差不多一个月前,我第一次踏入这片陌生的土地,并且居住了下来。我来的时候,抱着一个旧篮球和提着一双新拖鞋。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还是像之前一样,观察每到之处的环境和生活风貌:
这里的公交车车厢摆有绿色盆景还挂着假花,坐在任何一个位置都有门铃可按,但它混乱的行驶方向会让你搞不清自己到达的将是哪里;
公司外围的夜市地摊,听说有四五家的降价广告录音出自同一个女人的声音;
而挂着“库存处理,最后一天”牌子的摊位在一个星期后还是准时出现在我眼前;
买西瓜的大哥每次看到我都会说“小伙子,又打球了”;
还看到一位美丽的妇女坐在路边靠着椅背安静地看书,而她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拿着排球投篮,从我慢慢经过他身边到我慢慢走远,没见他投中一个球;
在一个以辣为主的食堂里,消防箱、消防栓和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辣椒酱,每到吃饭时间,人们都会往自己的辣味菜肉里加入很多辣椒酱;
当然还有,池塘里的青鱼鲢鱼吃馒头长到了二三十斤,有些人睡觉从没做过梦,有些人讲话喜欢在句末不停顿就直接带上“知道吗”,也有人吃大排档时往老板的宠物狗嘴里猛灌啤酒。
这些,我之前没经历过的事情正在我的身边不断地发生着,或许它一直存在,只是我还没在这里生活过。如今,我正以自己还算新鲜的眼光打量着已然重复的日子。
卡尔维诺用一连串的想象串联起一座看不见的城市,而我,却分明见证了这座城市在我经过的那一刻的成长,它成长的速度以分以秒来计算,很缓慢,却真真实实地变幻着。
我喜欢坐公交车穿梭于城市的各个角落,搜寻车辆所过之处的新奇,我也确实这样塞着耳机听着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这就是出游,有远有近。去得近,心中没波澜觉得很平常;去得远,没点熟悉感,心里自然滋生忐忑与孤独。可是,出游的心情从没简单过,如果心中没有一些复杂的想法或事情在冲撞,也不会说走就走。
然而,在不断的出走中,身份也附和着岁月,一点一点地割裂、转换。
曾经,我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闯入一座座城市,一处处地方。而现在,我是参入者,这个地方的环境和人将与我有切身的关系,它们的这样那般都会涂抹到我的生活调色板中,我也不再如曾经单纯。
要说导演,岁月才是最出色大气的导演,随手一挥,谁的角色都得改变,谁的剧本都要重写,谁的结局都须另设。
我心中有许多值得期待并一直期待着的城市,它们对我来说是神圣的,也是神秘的,那些城市的名字以及名字蕴涵的一切都能让我怦然心动,我活着的梦想不是娶一位妻子成一个家,而是不断地投入这些城市的怀抱,让它们的名字,能有那么一刻包含我,让它们的街道觉得有我这样的陌生人踩过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的躯体是暂时的,我现在居住的城市也是暂时的,我在它饱经沧桑的岁月中也将转瞬即逝。所以,不管我停留多久,终究只是随风飘过的尘埃。
居住的时间久,也仅意味着飘散的速度慢了点,能留在空中多看几眼它必须拥有的辉煌和可能遭遇的败落。
在来到之前,我对它并无企盼。因为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就经过了这里,并且搬来行李,将自己寄存在了这里,邮费是时间,昂贵得可怕。
无数次设想过,有一天我将背上简单的行李流浪到一座神往已久的城市,然后以游子归来的身份融入它。而现在居住的城市,在我曾经的设想外,却在现实里。
跟朋友说过,我要买一个大大的行李包,挂在衣柜里,时刻提醒自己:“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现在过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
甘于停留并乐于停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人或许只有不停地寻找,才能反复筛选生活素材和检验生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