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两厢汇合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山路渐渐难走,夜晚的山除了雨声什么也没有。
魏烬等人弃马前进,可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盏孤灯。提着灯前进的人戴着斗笠蓑衣,近前几步停了下来。那人微抬起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蚕食的面容。
“几位,山中危险,就此止步吧。”
飞峦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们来山中寻人,人没找到,我们是不会离开的。倒是老伯你,你是何人?既知山中危险,又为何在此?”
“在下姓鲁,名字早就忘了,我是这儿的寻山客。在此,自然是为了拦住不知死活进山的人。”鲁老伯佝偻着腰身摸了摸胡子,缓缓开口,“不知各位要找的人在哪儿?”
魏烬看了他一眼,说道:“他去了同天楼,鲁老伯可知其位置?”
鲁老伯思索了一会儿,挪着步子让开了身子,慢吞吞道:“沿此路向前,即可抵达同天楼。此去凶险,老头子我不好跟,各位注意安全。”
魏烬强撑着耐心听完,拱手道了声谢,带队向前。可再回头看去,那鲁老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飞峦皱了皱眉,边走边道:“那个人,真的是人吗?”
姜植不由看了他一眼,说道:“那老头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山客,恐怕不知是谁的人,特意来给我们引路的。”
魏烬曲肘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队人借着夜明珠的光,向着同天楼进发。
同天楼十层。
随着沉毒发作的时间褪去,温从戈勉强找回了一些力气。可随着沉毒带来的痛苦消弭,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束缚他的铁链之上涂着与腕铐相同的药物。
一点破损伤口,便腐伤烧肉,灼骨一般疼到了极致。
温从戈敛下眸光,舔了舔干涩的唇畔,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被算计得这般狼狈。比起愤怒,他的情绪尤为亢奋,如找到了一件好玩的事一般。
他将左手臂用力回弯,手部撞到了铁铐边沿狠磨出血。就在这时,铁墙第一个蛇笼打开,五颜六色的蛇群顺势爬出,聚拢在铁架附近,游移而来。
温从戈在心中计算着时间,手上动作不停,在蛇咬到他脚腕的瞬间,左手有血沁出。
他用四指拢着大拇指用了一个巧劲儿,将那节骨头掰到了脱骨。靠着血液的润滑,磨掉了一层皮肉,硬生生抽出了左手。
或许是那鞭子被蛇女动了手脚,他身上沾染了吸引蛇的气味,即便什么也不做,蛇群便自发地攀上了铁架和他的身体,张嘴撕咬进他的皮肉之中。
温从戈无知无觉一般,左手颤抖着垂下,抵在铁架上一个用力,咯嘣一声,骨头回位。
十指连心,那痛苦自然不必多说,只是他向来能忍,这一切,都被他咬牙吞了下去。
温从戈垂着手缓着气力,汗珠浸透了发丝,顺着他脸颊落下。他抬起手,抽下了耳饰上的银针。
此时第二个蛇笼开启,他抬眼扫视了一圈儿,得出结论——这一群,没有毒蛇。
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便将视线收回,手臂向后摸到了身上铁链的锁扣,找到了锁眼,将银针捅了进去。
这动作于现在的温从戈而言尤为艰难,有蛇咬住他另一只手,留下一个牙印沁血而出,他的身上已经爬满了蛇,有几只就在他脑侧。
机关轰鸣而起,第三个蛇笼开启,蛇群倾巢而出。
温从戈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放匀呼吸,侧耳听着锁上的动静儿,而因此露出的颈部,被一只蛇咬住。
咔嗒一声,锁扣开启,身上的铁链松了几分,他收回手,猛地扯住脖子上的蛇甩了出去,惊得大部分蛇不敢向前。
锁扣虽然不止这一个,可只要身子能微微侧起,能够解开另一只手的束缚,那接下来就会容易很多。
至此时,第四个蛇笼,再次开启——
身处同天楼第四层位置的魏烬,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本以为到这儿,等着他们的会是一场正面对垒,再不济也会遇到些埋伏。可结果就是——他们连根儿人毛都没见着。
在确定同天楼一层只有几盏灯,没有其他人存在后,姜植和飞峦便带着人四下布防警惕,由魏烬带着一队人进入搜救。
现下他们卡在第四层,无法向前。
倒也不是没想过从外沿攀爬,可方才来时从外面看,不难看出同天楼是个六角楼,整体就是个直上直下的六角柱体,层顶部分大概只能容纳一脚站立。
正因同天楼外沿极高极陡,还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这才没有选择冒险攀爬,而是选择从内部进入。
由于下层的顶棚是上层的地面,楼梯是以撇捺形式斜建而成。每层入口只有一个,开在楼梯尽头,位置在靠近每层同侧最边缘地带。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第一层不仅没有机关,更是连只老鼠都没有,所以前行得很顺利。然而上到了二层楼梯,就出了意外。
楼梯入口被封板挡住,等着他们的,是一把又一把机关锁。
那机关锁设计精巧,和封板一样,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在没有工具无法蛮力拆解封板或弄碎锁头的情况下,他们只得一层一层找线索再往上前进。
此时至第四层,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前面三层有些壁画,应是绘制了同天楼的来历。不过因为时间久远,颜料已经斑驳脱落,看不出上面画了什么。
魏烬属实想象不到,这破楼除了高可观景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用处。
他摆弄了一下前往第五层的密码锁,转身下了楼梯,走到一个较矮的窗口位置,轻功一跃,跃到了窗台上坐了下来。
随后,他反手推开对开门的格窗,弯腰探出窗口,扒着窗子探出身,向上看去。
这次行动的,是隶属于黑市的千酩卫,离他近的,急忙伸手抓着他的衣摆,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
雨水砸在魏烬脸上,入目所及是一片不知尽头的黑暗,借着夜明珠的光,能看到窗边的精致浮雕,再多也就看不到了。
他再次在心里盘算着从外头上去的可能性。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短暂地照亮了视野,映出六角点位置的翘起构造,这样的地方,可以作为飞钩的着力点。
魏烬将身子探回,跳到第四层地面,说道:“飞钩给我,我试试能不能从外面爬上去,你们在下面继续解。”
千酩卫无法儿,只得将飞钩抛到他手里,他接在手里理了理绳索,退后两步,扬手将飞钩挂上了最高的窗口,脚步一点,运起轻功掠了上去。
魏烬收好飞钩,将身子探出窗口,再度甩钩而出,向上爬去。
同天楼十层。
温从戈已经到了极限,染血的左手开始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这自然给他的行动带来了困难。不过好在,最终还是成功地撬开了右腕锁铐。
“咔哒”一声儿,锁铐开启。他收回手,刚要输一口气,视线内却出现了一条蛇。
温从戈与那只蛇四目相对,他微微偏头,猛地抬手捏住了那条蛇的七寸,将其丢向地面,随之换了右手拿着银针,率先拆解掉了颈后的锁扣。
不知多时,最后一道锁扣,顺利开启。
他拽下锁链,拍掉了身上的蛇,脚步一点,落到了地上站稳,又几步助跑翻过了铁墙。
蛇群爬过铁墙需要时间,他走到空地,半蹲身子看着被搜走的东西。
——他的刀被丢弃在地上,扇子和短剑尚还完好,除此之外,有些还能食用的糕点,其他东西,都已经没了用处。
温从戈将扇子收好,又拿起短剑绑到腿上,捡着地上还算干净的糕点,吃了一些用以补充体力。
待力气恢复了些,他才用刀顶着地面借力站起身,抬头打量着四周。
以他目前的体力,别说爬塔,就是那最低的窗户,都根本无法上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温从戈只得走向了楼梯入口,用刀尖抵着封路板敲了敲。
这东西虽然材质特殊,可说到底就是个门,只要能有一个缺口,从里面拆卸起来,会比外面要简单一些。
他深吸口气,用尽全力,抬脚向下踹了一脚,只是可惜没了内力又重伤在身,他的力气显然不够看。
身后是窸窸窣窣蛇爬行的声音,温从戈现下已经没了力气,因喉咙干涩疼痛,低低咳嗽了两声,转身靠着墙面休息,看着蛇群靠近。
左不过再被咬上几口而已,他还忍得起。
就在这时,一道飞钩挂上了窗台发出了一声响,温从戈迟钝地转了转视线,就看到魏烬坐在了窗台之上,收好飞钩跳了下来。
“阿眇!”
那一刻,魏烬眼里只剩下了一个人,他几步跑到温从戈身前,想要将人抱进怀里,却又因其满身的伤,不知从何下手。
温从戈在看到魏烬的那一刻,所有无关紧要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只流露出了难得的委屈与脆弱。
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锤了魏烬一下,瘪了瘪嘴巴,哑着嗓子,出口是虚弱又委屈的气声。
“你怎么才找到我啊?”
魏烬哪里还忍得住,直接伸手将人拥进怀里,安抚道:“我来了,别怕。”
温从戈的目光看向了十层墙上的油灯,一下便想起了蛇女口中的“烟花”。他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一旁的封板。
魏烬了然,揽着温从戈的肩膀,运起内力一脚踹了下去。封板倒是一下子脱离了轴承,只那锁还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
见此,魏烬简直要哭了,忍不住说道:“早知这么简单,我就该一早爬塔上来。”
温从戈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觉得,事情不会就这般结束。
——魏烬能想到从外面爬上来,蛇女那个想他死在这儿的人,难道就想不到吗?
就在两人准备下去时,第五层有人进入,第五个蛇笼也在此时开启。一条毒蛇,率先从笼中爬了出来,弓起身子,面向了两人。
而后陆陆续续爬出的,即便不是怀有剧毒的毒蛇,也是多多少少带有麻痹效果的。蛇群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般,纷纷爬上了铁墙,向着两人爬去。
温从戈怕魏烬看出什么,急忙拉了他一把。魏烬反应过来,顾不得其他,搂住温从戈的腰身将人夹在腋下,轻功一点跳了下去,如法炮制地踹开了下一层的封板。
有魏烬在,无需多时,两人便与身在五层的人汇合到了一起。
温从戈落到地上,看到了第五层燃起的蜡烛,眉头微微皱了皱。
魏烬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声道:“我们一路上来,将下面几层的灯都点亮了。”
如果蛇女的“烟花”开幕,是以塔中灯火为信,那十层没被吹灭的那盏灯呢?是用来做什么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