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一段距离,一段时间。归来时听见家乡话,火车上看着这些嘴里吐着乡音的乡人,有种不舒适的快意,耳朵里一阵阵酥麻。
一种记忆,蕴藏着童年的性格,味道,世界。在那种语言中,你进入了童年世界,狭小封闭,古老“熟悉”。你的影子,亲人,社会角色重新落回,你进行了一隔世的流浪,再次回家。
火车行进着,向着家的方向,这些乡人只是揭开了你的“真面目”。好像说“咱是一样人,你的底细我全清楚”。记得耶稣回家时,村妇也说“这不谁谁,谁家的孩子么!我小时还给你换过尿布呢!然后笑嘻嘻的,自顾自拿着簸箕去择菜去了。”我停在乡人问我“回来啦”,我微笑着作为回礼的尴尬。
我怕回到那个世界,不是什么不堪,惨痛的记忆,只是这世界我不想重来。况且一个二十小伙子也没经历过沧桑!乡人安于那种语言世界里,门不上栓,夜不闭户,你来我往,你借我还。见到的人你都熟悉,见到的世界都是一样,你只需要经验,安于平凡。
说来大学,带我离开那个稳定的世界,看看外边,用另一种生活方式,在另一种语言里,流浪。在外的人,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你带着一种神秘感,像你生来带着一种神秘感一样,获得自我存在。
与家乡产生的距离,是生命的距离,长大的身体是穿不上以前的衣服的。长大,只是目送和被目送远走,你看着人,你看着家乡,你看着风景,你看着爱情离去,不用追。话说父母是横在死亡前的一道迷障,等父母逝世你才能感到你直面着死亡,你以这时产生的爱意对待你膝下的少年,纪念那远去的亲人。
当有一天,连着流浪的语言都流逝,你无家可归,看着星空和远方,你不知向谁说“我要死在去找你的路上”,也不会有“请在万人前将我斩首示众”的浪漫。是沉醉不知归路,还是仰望那慈祥的上帝,反正你无路可逃。所有艺术品,标志着世界精神财富的艺术,将有一天走向死亡。
请让我的骨灰随便挥洒,迎着风,迎着水流,融进这深深爱着的宇宙。我记得木心说“太悲观太乐观”都不诚实,那么……
我走了,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