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天空一片阴沉,大地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尘,处处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
薄情馆大门敞开,馆里弟子凡是没有外派的,不在馆中的,都出来列队迎接即将要回来的人,由于下雨,三三两两的都打着伞,颜色各异,十分好看。
“这回来的什么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要所有弟子都出门迎接,还冒着这么大的雨”一位胖胖的弟子对身旁另外一个弟子说道。
“嘘,小声点,听说是大馆主的命令,来的人是我们的小师兄。”
“小师兄?难道,按照辈分,他应该比我们大,但是,他年龄,比我们小?”
“这辈分大不过大馆主的弟子莫问仇,但是比我们后来的,可肯定要大,听说年龄只有8岁。”
“才8岁,我们就要叫他师兄?真是,,,,”
“小点声,你可知他是谁的徒弟?”
“谁啊”
“就是我们都从来没见过的,薄情馆那位神秘的杀手,名字我都不怎么知道。”
“噢!听说过,当初帮助大馆主恢复薄情馆的那位,听说武功极高,跟我们大馆主不相上下,是很神秘,我也没见过。”
“当初薄情馆就是因为大馆主跟这位神秘的师叔,才没有散掉,也没有被外人侵占。说起来,他功劳也挺大的。”
这两人小声议论着,全然不知他们身后有一个年轻的弟子,名为张梁,正盯着他们看,似乎也在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都肃静了,规规矩矩的站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薄情馆门前的大路上,一队人马出现了,最前面的是三馆主顾南风,紧跟其后的,是总管徐青灯,他们都骑着马打着伞,尔后是一辆马车,马车后是几名弟子,都打着伞,缓缓前行。
“居然要三馆主和徐总管一起去迎接,看来这位小师兄真是地位不凡。”
“那是,功臣的弟子,当然与你我不同。”
待一行人走近,早有弟子把马车上的人小心接了下来,白发的少年公西九出现在众人面前。
弟子门窃窃私语,“竟然是白头发,听说少年白头不祥啊!”
张梁一双眼睛盯着公西九,一直看着他还有三馆主徐总管等人走过了薄情馆的牌坊。
众弟子齐齐下跪,迎接三馆主一行的归来。
公西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他愣愣的看着跪拜在地的人们,心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起来吧”三馆主发令了。
“是!”众人齐声应到,这一呼百应的场面,让公西九激动不已。
三馆主与徐总管将公西九带入薄情馆,穿过层层回廊,走了好一阵时间,才看到忘尘居三字。
公西九第一次看到如此华丽繁复的楼阁,一路眼都不停,到了忘尘居,发现这里更是清雅的所在,一草一木精致无比。
进了院子,便看见三个房子围在周围,正中就是主人的寝居,徐总管轻声教了公西九一些规矩,嘱咐他等下照做就行,公西九佯装点头,实则半句都没听进去。
进了房门,是正厅,正厅上首放了一太师椅,太师椅左右两手顺排几张木椅,木椅间有茶几相隔,这几样简单家具做工十分上成,虽然公西九不懂,但是也看得出那些东西很贵重。
其余陈设皆华贵不失清雅,彰显主人品位。
正厅中早有弟子等候,见了三馆主跟徐总管,便上前行礼。
“见过三馆主,见过徐总管。大馆主已在内等候多时,请”
徐总管拉了拉公西九的手,
“我们走吧,不用紧张。”
公西九点点头,他哪里紧张,倒是这两个大人心情并不轻松。
三馆主,徐总管及莫问仇三人入了里室,室内飘荡着淡淡的药香,公西九迎面就看见一座精雕的屏风,屏风底色是金黄,上面画着一副松林孔雀图。屏风周围,应该说是整个房间,都垂着遮风的纱幔,也是淡黄色的,屏风以后,隐约可见一名少年和一名成年弟子,正伺立一旁。
三馆主和徐总管首先进去,徐总管将纱幔撩起一段,好让公西九通过。
公西九首先注意到的,是正对着自己的,裹在披风里的少年,他一头墨发微卷,用一根白色锻带松松的系于右肩前,面色白皙,皮肤最薄处玲珑剔透,一双墨色的眼睛弯弯的,即使面无喜色,却透露出一抹笑意,这就是桃花眼,左右逢源,天生的温柔多情之相。
他全身白衣,素净非常,惟有腰带上饰以蓝色穿绳,在左腰处汇结成一个自然扣,扣下的绳子,挽成一个飞燕结,顺着腰身垂下,点缀得十分淡雅。
那白衣少年亦打量着公西九,想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头发全白的少年。
白衣少年身旁,站着一位身穿蓝衣的年轻人,神情冷峻沉稳,腰间两把贴身佩带的弯刀,十分显眼,让人不敢小觑。
再顺眼看去,左手边,白衣少年旁,一位身穿黄衣的男子倚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右额头,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揉捏,另一手垂在一侧,身上搭着裘皮毯子。
公西九见了此人,心想这就是大馆主了,而那人听到脚步声,亦缓缓睁开了眼。
“见过大馆主”三馆主顾南风和总管徐青灯半跪在黄衣人跟前,徐青灯拉了拉公西九,小九却依然不跪。
众人面面相觑,白衣少年莫问仇觉得公西九有点意思,便上前问道
“你叫何名字?为何见了大馆主也不行礼?”
公西九不屑道“天下间我公西九只跪一人,那就是我的师父公西迷迭”
莫问仇笑道“好!好一个只跪师父。”
“你,就是公西九?”燕槐心的声音幽幽的飘了过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惊扰这发话之人。
只见他正扶着额头,缓缓的抬起头,正过身来。
这燕槐心是武林正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仅拥有着一把不知何处寻来的奇剑“风雪苍”,而比他武功更出名的,则是他的美貌。
古语的貌胜潘安,玉树临风已经无法形容他了,只见由于他的出现,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显得枯黄灰暗,而其他人身上再耀眼的衣服,都在燕槐心容颜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暗淡,
他一身黄色衣衫,在晨光映照下显现出金黄的色彩,绚烂夺目,他墨色的头发齐整的梳起,头戴金色束冠,一身普通衣物,被他穿得华贵无比,仿佛此刻不是薄情馆的寝居里,而是在那权倾天下,君临四海的皇宫里,他温和的表情,不怒自威,一眉一眼,犹如雕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深深不见底,如果一直看下去,也许会就此沉沦下去。
公西九微微发愣,他自小就跟着师父,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师父的样子他已经深深记得脑海里,曾几何时,他以为世上没有人比师父更好看,可是今日,他却看到了与师父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气息。
他跟师父若是站在一起,恐怕会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吧。
小九当然不知道燕槐心与迷迭的关系,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懂,更加不会明白自己的师父究竟与他有怎样一番经历。
“小九,小九,说话呀”徐总管在一旁着急的小声喊。
小九回过神来,他冲着燕槐心一抱拳,算是行礼。
“见过大馆主,我就是公西九”。
话音未落,只见燕槐心将盖在膝盖上的裘毛毯推开,扶着椅子的把手,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大家见大馆主居然起身了,吃惊不已,一旁的弟子赶紧去扶着他,他推开了他们的手,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近小九,小九其实有些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硬着头皮直直站在那里,燕槐心艰难的走到小九面前,身子一倾,将小九紧紧的抱住。
“大馆主!”旁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徐总管则面露悲色“大馆主,请勿悲伤。”
燕槐心抱着小九,头埋在小九瘦小的肩膀里,小九愣了,因为他感觉到,这个人在不住的颤抖。
“大馆主,请保重身子,切勿悲伤过度。”徐总管上前将大馆主扶着,他感觉手上一沉,燕槐心晕了过去。
“大馆主!大馆主!”徐总管大喊道,他将燕槐心翻过身来,抱在怀里,只见片刻间,怀中人便面如枯槁,气若游丝。
一时间有许多弟子围了过来,三馆主喊着快请大夫,莫问仇扑在师父身上大哭,一时间混乱无比,小九何曾见过如此场面,愣愣的退出了人群,腿一软,呆坐在地上。
来来往往的人在小九面前穿行,大家七手八脚把大馆主抬到床上躺好,大夫也很快赶到,看来是经常过来的。
“无大碍,大馆主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才体力不支晕厥,小人开一副方子,照方抓药即可。”
见大夫这么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莫问仇走到小九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小九握着他的手,一阵暖意。
“刚才没吓到你吧,我师父身子弱,也偶然会晕过去,你不要介意。”莫问仇这番话,十分体贴,本来小九以为是自己刺激到了大馆主,听完他的话,心里宽慰了许多,
小九感激的冲他笑了笑,这眼前的少年,也只不过比他大两岁,却如此沉稳冷静,或许同龄人比较容易亲近,小九对他顿生好感。
莫问仇带着他,走出了忘尘居。
“好点了吧?”莫问仇微笑的问他。
小九点点头,这句简单的话,让他很温暖。
“我等下带你到我的房里去,你先睡会,休息一下,待我们处理好这些事,就来请你。”
“用你的房间?那怎么行”小九连忙摆手。
“没事,你先在那里休息,我在这里陪着师父,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帮忙处理,我会叫人送点糕点到房里,过一会吃午饭时我叫你。”
将小九送至了自己的房间,莫问仇宽慰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小九则被这房间截然不同的风格吸引了,只见整个地方都十分的简单,仅仅摆放着需要用到的家具。
书桌,客椅,软榻,千叶窗,茶几,等等,凡是需要有颜色的地方,都是淡淡的蓝色,不需要颜色的地方,比如家具,窗帘,都是最最原生的颜色。
纵然如此,这房间依然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宁静,淡远,浑然天成。
他尤其喜欢这件房间的味道,有一种草木气息,十分合他心意。
折腾了大半日,小九确实累了,但他没有睡莫问仇的床,而是合身在床边的软榻上躺着,他并不想睡,只是想打个盹。
日中而移,对于靠近极北之地的无忧城来说,日头在这个时候便照不到城内了,韩越看了看即将黯淡下来的天空。
“二城主,”于单向韩越打了个招呼,“昨夜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然,我们这一队商人,估计就要冻死在城外了”
韩越点点头,摸了摸还未蓄长的胡须:”无须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若不是您领我们进城,还给我们安排住处,给我们饭菜吃,我们真的难过这一劫“于单拱了拱手,”在下名为于单,居住在西域与大宋接壤之处,今次,算我于单欠你二城主的,如果将来二城主有需要我的地方,敬请告知,我等一定竭力而为。“
身后一队商人正自己顾着装载自己的货物,哪愿意理于单说些什么,都默不作声。
而这正是韩越等的一句话,要不然我白白接你们进城做甚么呢,他心想,城中物资本来就少,还要招待他们,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里,阁下严重了,我韩越只是喜好广结朋友罢了,“韩越笑道,”欢迎到无忧城中作客。“
商队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于单,谢东流等亦收拾好了行装,辞行过二城主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行至天险前,大家依样画葫芦,都跳了过去,整理一番,便准备上路。
此时,一个人出现在这一队人面前,一身蓝衣,笑意盈盈,正是三城主苏怜卿。
众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我乃无忧城二城主苏怜卿,“苏怜卿行礼道”在下事务繁忙,未及送诸位出城,请各位赎罪。“
于单走上前来:回礼:”原来是二城主大人,请恕我等无礼才是“
苏怜卿笑道:"我看阁下几位,不像是商人"
叶东流上前道:”二城主怎可如此说,我们就是去西域的商人。“
”噢?是嘛“苏怜卿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弓,又拿出一支箭。
”如果你们真是商人,就不会怕我射出的这一箭了“苏怜卿笑道:”虽然我正瞄准着你们,但是由于现在风力很大,而我离你们很远,所以我这一箭一定会射偏。“
一行人开始有些害怕,而后严阵以待,有些人的手不禁的握起了拳头。
苏怜卿一双厉眼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嘴角弯了一下,笑意伴着一支疾驰的箭,朝着那队中某个人直飞而去。
叶东流还没看清楚箭是不是朝着自己来的,于单已经闪身到他身前,提内力,超那方向打出一掌。
掌风跟箭头相碰,两股强力抨击,地面的冰层裂开一个小口子。
这一箭还是被拦了下来,苏怜卿看那于单的招式,心中便了然了。
”二城主居然对付一个毫无武功之人。“于单收了势,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苏怜卿。叶东流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在于单的示意下,退让到一边。
”他是没有武功,“苏怜卿笑意吟吟,”可是你有啊,红叶山庄庄主——于单“
”你说风大,实则你用了内力灌注于箭头,这支箭,如果我不挡,我的兄弟就要毙命。“被拆穿了身份,于单却毫不介意,”苏怜卿,你果然像江湖上传闻的那般,心狠手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我的箭发出去了,你也肯定会出来挡,我才用了二成内力,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苏怜卿收起了弓箭,依然背于身后。
”苏氏弯弓,永不落空,苏怜卿,你的箭法,确实精妙。“于单拱了拱手,”红叶山庄于单,改日向你讨教。“
”自然会改日讨教,不过“苏怜卿幽幽的于单,”只不过下一次,来的,不会是我一人。“
无忧城扩张,数月来系数吞并了武林中各大小门派,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要转向红叶山庄了。于单握紧了拳头。
”那,红叶山庄便恭迎阁下了,我们走!“于单一声喊,身后的商人也都齐齐的迈步行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
”呵呵,“苏怜卿目送他们离开,嘴角笑意不改。
”在我苏怜卿眼里,没有任何事可以瞒得了我。“
”君莫离和南宫尘……“忘尘居内,大馆主燕槐心坐于床榻上,正与三馆主与徐总管说话,"他们两个,一起离开了薄情馆,归隐山林?"
”正是,君莫离说对不起大馆主的关怀,她留书一封,让我一定要交给大馆主。“徐总管从胸口掏出一封信,递到大馆主手中。
燕槐心从信封中拿出信纸,展开,双眼在信纸上上下游走,看毕,轻叹一声。
“原来如此……,罢了,当是成全了他们罢。”
燕槐心想起什么,“徐总管,你可知君莫离住在何处?在馆里拿一些银子去,送到她手上,把我的话传给她,希望她与南宫尘,好好保重。”
“领命,”徐总管就只回答了两字,自然,他是知道的了。
“小九现在怎样,在哪里?刚才,有没有吓着他?”燕槐心问。
“师父,别担心”莫问仇上前来,“师父你还没有帮小九安排住处,就让小九在我房里休息了”
“哎,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体恤师父的意思了,来,到我这里来。”燕槐心张开双手,莫问仇便坐在他身侧,依偎在燕槐心怀里,如果他们不是师徒关系,外人见了,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子。
燕槐心思索片刻,对徐总管道:“刚听了你一路上的见闻,这样吧,就让你来照顾小九,记得了,尽量不要让他学武,以读书为首要。”
徐总管不解:“为何?……”
燕槐心叹了口气,许久才接上话“我有我的打算,你便照做就是,还有,既然这孩子与你有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领命,大馆主放心吧,我一定会倾尽所能,教他学习,说不定,将来还能考状元呢!”
“哈哈哈……我们薄情馆说来是书香门第,满门的弟子却尽是学武,要是小九他能考状元,那真是我们的福气啊。”三馆主大笑道。
“是呀是呀”徐总管亦附和。
燕槐心低头对莫问仇说道:“看来你也很喜欢他,这样吧,我让他住在你隔壁,你们也好一道学习。”
“嗯!”莫问仇弯弯眼睛,对自己的师父笑得天真无邪。
大家正谈笑间,李嫣走了进来,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气氛十分尴尬。
还是莫问仇离了燕槐心的怀抱,他上前抓着李嫣的手,撒娇一般,
“师娘,师娘,您来得正好,有没有给仇儿带吃的啊,仇儿刚好饿了。”
李嫣心中十分温暖,她怜爱的说道,“师娘走得急,等下仇儿跟我一起去我那里,我给你做糕点吃。”
话没说完,李嫣忽觉自己说得过了,原本自己应该与燕槐心同住一间房,何处是她那里呢?
“师娘,你不用担心,师父已经好多了,刚吃了药了。”莫问仇脑袋机灵,化解了又一次的尴尬。
李嫣摸了摸他的头,爱怜的说
“那就好,”
一边转过头看向燕槐心。
燕槐心避过目光,“我很好,无须担心”。
虽然只是一门有目的的联姻,但在场的都心知李嫣本质上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子,
她武功不高,来了这里也是恪守妇道待人亲和,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嫁入寻常人家,恐怕会十分幸福吧。
大家心里都觉得她命苦,也只能化作叹息了。
“师娘,带我去吃东西吧我好饿”莫问仇撒娇一般的拉着李嫣往外面走,李嫣也正好借机告退。
这一切,公西九看在眼里,半懂不懂,但他知道,从今天起,薄情馆就是他的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九跟所有薄情馆的弟子一样,早起练功、读书,也算过得十分安稳,唯一不同的是,午后,弟子们便跟随着自己拜的不同的师父,单独学习武功了,而他必须到徐清灯的书房里,跟着他继续读书。
起初的日子那么惬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九觉得读书是越来越无聊,而且也越来越烦心,可徐总管待他很好,他就不好意思说不想上课。
这天夜里,到该睡觉的时间了,小九却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最后干脆起身出去走走。
当时薄情馆大部分人已经睡了,万籁俱静的夜里,只有水拍打地板的声音,这薄情馆奇特的构造,让它整个建筑群都漂浮在水面上,但小九初来这里却并没有任何不适,跟地面上一模一样,他蹲下来,看着这些精巧构造,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己就像井底之蛙。
他边看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隔壁莫问仇的寝居的门前,他看了看窗户,没有灯,大概他已经睡下了吧。
他想起这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少年,好像任何忧伤和烦恼都不会降临到他身上一样,来薄情馆的这些日子里,他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位大馆主唯一的弟子,也是薄情馆首席大弟子,小小年纪便集万千优厚于一身,就是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那种存在。
他又想师父了,来这里之后,几乎每个日夜他都会想,但却再为没有梦到过。
他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黯然神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廊桥前。
他抬头看,牌匾上写着烟雨廊桥这四个字,在朦胧月光照耀下,湖面水汽氤氲,烟雨两字真是恰如其分。
他兴致盎然的走了进去,一路感慨风景无限,就在廊桥的末端,他回过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练武场上,有一个白色的小小人影在练功,剑气破空的声音不时从那里传来。
莫问仇一身白衣,披着白色斗篷,在夜色里忘我的舞剑,以致平常十分机警的他,看到公西九站在他面前才发现他,公西九点了点头,表示礼貌,本来应该有笑容,可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是你?”莫问仇挽了个剑花,收了势,擦了擦汗便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睡不着么?”
小九点点头,也不搭话,反正在薄情馆,大家都知道他不爱说话。
莫问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突然把剑丢向他。
小九很吃惊但反应迅速的接住了,他看了看,这肯定是专门为莫问仇定做的短剑,做工考究,一看就是上品。
“想练下么?”莫问仇看了看他,“剑借你用”。
小九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我不会”
“不会?”莫问仇似乎有些意外,但片刻思索以后便了然于胸了。
“来,我教你”莫问仇微笑道,小九看着他的笑容,不敢相信。
拿回他手中的剑。莫问仇走开了些,摆了个起势,回过头来对小九说。
“你来么?”
那一刻,小九忽然想起今日学到的一句诗——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第二日早课,小九迟到了。
昨晚练完之后,他意犹未尽,回到住处继续练,直到丑时才睡下,今早便起不来床了。
等他急匆匆赶到练武场,发现所有薄情馆的弟子全都到了,连平日里都几乎不出现的大馆主都在了。
糟了,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演武大会,昨日徐总管已经再三嘱咐他一定要准时来,即使平常有迟到都无所谓,唯独今早不能晚来。
百来人齐刷刷的目光投向小九,小九简直是羞愧得无所遁形。
徐青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拉过小九的手,从袖口里掏出戒尺,也不顾众人都在看着,就这么狠狠的打他手心。“跟你再三嘱咐不能迟到,把为师的话当作耳边风是不是?”
小九心里已然知错,但他向来就是不服软的性子,所以徐总管即使这么打他,他也只是紧闭着眼忍着疼,一声也不吭。
“徐总管,罢了”,大馆主燕槐心发了话,“他年纪还小,贪睡也是在所难免,让他入坐吧,大会马上开始了”
徐总管无奈只得摇摇头,就此作罢,小九来了这些日子,礼仪也是学到了许多的,他向前一步,朝着大馆主行礼“谢过大馆主”
“去吧”燕槐心朝他微笑道,小九亦感激的冲他一笑,燕槐心一愣,忽然就想起了迷迭。
烟花三月的季节,在春光明媚的落樱翠湖边,燕槐心凑在迷迭耳旁,说着脉脉情话,迷迭脸上的冰冷渐渐融化,一丝笑意浮现在他嘴角,眼睛微微眯起,这美丽让这春意绚烂得让人迷离。
“大馆主,大馆主?”徐总管见燕槐心失神了,便小声喊他。
燕槐心这才反应过来,他定了定神,宣布演武大会开始。
一时间,呼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都写着激动与兴奋因为接下来的比赛,是薄情馆一年一度的武功比赛,是一件人人都盼望的盛事。
虽然小九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忍不住高兴起来,可他也知道,这场比武大赛根本没他的事。
二馆主走进练武场,在场上说明比赛规则还有分组规则。小九下意识的看向站在燕槐心身旁的莫问仇,莫问仇此刻注意力都在练武场上,他今日没有穿披风,一身白色简装显得他容光焕发。
看来他要参加比赛的,小九心里想,虽然莫问仇和他都是个孩子,但莫问仇已经不是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
也许由于身体尚未长大,力量上会十分吃亏,莫问仇在比赛里应该不会有名次,但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即使知道不会成功也愿意去参与,小九觉得莫问仇身上有一种气势,这种气势注定会让他与众不同。
“你就是小九哥哥嘛?”一个软软的声音穿到小九耳朵里,他回过头,赫然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子一身紫色衣衫,皮肤很白,跟小九形成鲜明对比。
“你谁啊?”小九知道又是一个来好奇自己白头发的。
“我叫南云织”小女孩甜甜的笑道,“师兄师姐们都叫我云织”
“噢”还好没提白头发,不然小九就烦了,不过他为没多少兴趣,就别过头去看比赛。
“其实南云才是我的姓”小女孩凑近他,“我的名字是织,只有一个字,但是大家都那么叫,其实也好听”
“噢”小九应道。
小九忽然觉得左脸一阵疼,原来小女孩揪着他的脸,让他面对着她。
“哎哟哎哟”小九没想到这招,疼得大叫。
“所以你可以叫我云织,听到没?”小女孩眼放精光,微笑的看着小九。
“哎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手吧”小九第一次遇到这么蛮横的小女孩,只得求饶。
南云织得意的放了手,小九赶紧溜了。
“喂!!”云织发现他跑了,只得干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