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的枫叶,从立春一直红到霜降。
雨后初晴的天空如洗过一般干净,雨滴顺着枫叶的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到层层叠叠的落叶里,回归了大地。
红叶山某一处角落,落叶枯木虽乱却有序的推在一起,燃起的熊熊的火光,与满山的枫叶互相映照,衬得半边天都红得透亮。
迷迭躺在这火光之中,渐渐与这火焰融合为一体。
“迷迭曾说过”元莫恢复了平日里冷冷的神情,
“若身死,只愿一把火烧了干净。”
少年莫问仇朝着身旁的男子靠近了一些,他看了看这个王爷,又看了看他垂下的苍白又修长的手,然后伸出手去握住。
果然很冰凉,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元莫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这小小个子的少年有些吃力的仰着头,清澈的眸子正直直的望着自己。
亦握紧了少年的手,元莫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两人一同将目光投向身前,那燃尽一切恩怨的火焰之中。
阴云随风散去,早晨的阳光被薄雾滤了一层又一层,只剩柔色一片,丝丝缕缕投射到落缨翠湖之上。
薄情馆里,众弟子都已经起身了,晨练的晨练,打扫的打扫,一切井然有序。
总管徐青灯不等天色转亮便早早起来,他料想,今日的日程十分紧张,必定是会忙上一整天的。
其中,头一等大事便是送无忧城的李嫣与苏怜卿一行回程。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二馆主邱忆年,这二馆主一向粗枝大叶,得早早的督促他起身准备,今日他可是要担当护送无忧城一行的要务的。
只顾着早点去办事,徐青灯脚步渐渐加快,在薄情馆一座又一座浮楼间急急穿行,猛不妨一个青色的身影在他身前一掠而过。
“咦?”徐青灯一愣,朝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望去。
“那身影……难道是苏怜卿?”
他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徐青灯略思了一下,便马上打消了去追问的念头,今日事多,顾不上这些细微末节了。
这边,苏怜卿贴在楼角之下小心喘着气。
“真是不该如此大意,居然没看到徐青灯在这里。”苏怜卿有些恼怒自己的不小心。
可是,比起这件事,更让他恼怒的是昨晚那个出乎意料之外打乱他计划的莫问仇。
真是后生可畏,苏怜卿感慨道,
想到自己19岁便搏得无忧城三城主之位,但是这个莫问仇,比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隐患必然不能久留。
不过,自己射出的那一箭既然得手,迷迭是必死无疑,作为燕槐心最有力的后盾力量,成功拔除也算是没有脱离了自己的算计。
眼见徐青灯离开,苏怜卿才松了口气,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快步朝着客房走去。
经历了昨夜的布置,早晨赶回来已经是满身疲惫,一个时辰之后还得启程回无忧城,必须尽快休息恢复体力。
日头缓缓移动,转眼就快到巳时了,
忘尘居内,燕槐心失魂一般,呆呆的站在铜镜前。
镜中,是一张苍白的脸,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一阵风吹过,掀起桌上摊开的书页,簌簌作响,燕槐心身子一颤,猛然回过头。
“迷迭?”
没有人回应他,那里空空如也。
自己的寝居内,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只是,经过昨晚,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勉力转过身,在房内走了几步,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平日熟灌于耳的湖水拍击声都听不到。
“大馆主!”
燕槐心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谁?…………”
门外的人顿了一顿:“弟子君莫离,奉命前来,听候大馆主差遣。”
他这才想起来,昨晚宴席上,苏怜卿提议无忧城的大弟子南宫尘到薄情馆中,作为客座弟子学习中原礼仪,虽然明知这又是他接机安插眼线,却也不好直言拒绝,思来想去,只得把当晚与南宫尘合奏的女弟子君莫离叫来。
“噢,是君莫离啊,进来吧”燕槐心定了定心神,整了一下衣冠,走到房外客厅,在正中的主人位端坐下来。
女弟子推门进来,对燕槐心行了弟子礼,便恭敬立于堂中。
这君莫离,被馆内众多弟子推崇为薄情馆第一美人,素来一袭淡绿衣衫,背负一把桃木琵琶,面上总是挂着若有似无一丝微笑,看似好亲近,待人却处处拿捏分寸,身边追随的师兄弟虽多,倒没几人能猜得透她的心思。
“坐吧”燕槐心轻声道。
“谢大馆主”君莫离躬身谢过,便坐于左手最下一个位置。
“这次喊你来,是有一事相托。”
“大馆主请尽管吩咐”
“昨日宴席上,与你合奏一曲的那人,无忧城大弟子南宫尘,你可记得?”
君莫离略一思索,“南宫尘?……有些印象。”
“正是他,”燕槐心起身,下了座,在堂中来回踱着步。
“无忧城二城主苏怜卿,意欲将他留在馆中,学习中原礼仪以及乐器乐理。”
君莫离垂下眸子,沉思片刻,答道。
“大馆主可是要我去监视他?”
燕槐心一愣,略有几分惊讶,这个女弟子如此聪颖,说话亦是一阵见血,没有半分废话。
“既然你懂,那么一切交给你了”燕槐心点点头。
“弟子领命”君莫离微微欠身,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是如此有礼节。
燕槐心摆摆手,“你去吧”。
莫离起身,朝着门外走,迎面正见莫问仇捧着一个包裹走进来,他走得急,差点与师姐撞了个满怀。
莫问仇不好意思的笑了:“抱歉,莫离师姐,没撞着你吧。”
莫离也微笑道:“小师弟,什么事这么着急,咦?你手里拿着什么啊?”
莫问仇见她在看他手中的包裹,便大方递给她:“这是师父的东西,你要看看嘛?”
君莫离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逗你的,快去见大馆主吧。”
“嗯!”莫问仇弯弯眼睛,
这孩子,这么小就鬼灵精怪的,君莫离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莫问仇走到门口,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此刻燕槐心正背对着莫问仇站着,一动不动。
“师父!”莫问仇轻轻喊了一声。
“是仇儿啊”燕槐心回过头来,“你昨晚去哪儿了?”
莫问仇也不答,他将手里的包裹送上前,放在燕槐心手中。
“这是什么?”燕槐心看着他的徒弟,见徒弟还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笑笑接过包裹打开。“这么神秘?那让为师好好看看”
包裹包得很认真很仔细,燕槐心费了一番力才打开它,只见深色的绒布中,露出一个翡翠色的坛子。
燕槐心奇怪的看着这个坛子,只觉着,越看着它,就越觉着一种恐惧感觉侵袭着他。
“这……”许久,燕槐心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厉声问自己的徒弟:“这!到底是什么?”
莫问仇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颤声道:“师父,这是……这是迷迭师叔的骨灰!……”
“什……么……?”
燕槐心也不知这两个字是怎样从自己的喉咙里喊出来的,只感觉眼前所有一切的东西都开始褪去了颜色,变得越来越黯淡,最后,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莫问仇大声呼喊
而此刻的燕槐心,就连徒弟的呼唤,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漫漫大雾中,一个白发的少年没方向的奔跑着,时不时停下四处张望,好似迷路了。
“小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发少年先是一惊,然后喜出望外的转过头。
“师父!”公西九高兴的大喊道,终于又再次见到师父了,他跑上前,紧紧的抱住师父。
“太好了,小九正在想师父呢,你就来了。”白发少年一脸幸福。
“小九,师父要走了。”
“啊?又要走?”小九抬起头看着迷迭,只见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迷迭依然看着前方,
“嗯!有师父在,小九一切都好。”小九开心的抓着师父的手,晃来晃去。
“师父走了,小九,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迷迭转过身,公西九依依不舍的牵着他的手,想跟师父一起走。
突然,迷迭一把推开小九,“你不能过来!”
小九大惊“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在他眼里,迷迭的身影好似一团烟雾,四散而去。
“师父!!”
小九从床上惊坐而起,一只手还伸向前方,保持着梦中想要抓住师父的姿势。
啊!噩梦么?
他摸了一把脸,大口的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已大亮了,他抬眼看到窗前的桃树,秋天快到了,花儿已经落了,枝头空空如也,自从上次师父带他来杭州念书,已经过去了又小半年了。
他怔怔的想,师父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会不会不开心呢。
“九公子,九公子”门外传来夫子的声音。
“咦?九公子?这个夫子,平常不是直接叫我名字么?”小九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开了门。
这是夫子的住处,只因迷迭带小九来的时候有交待,一定要负责小九的安全,所以夫子专门腾出一间房子给他住,当然了,每个月他收到的银子都远远不止买这一个房间了。
夫子今天异常的热情,一开门他就热络的喊道,“九公子,有人来接你了!”
接我?小九奇怪的想,忽然又惊喜想到,难道是师父,难怪晚上梦到师父,原来他来接我了。
他兴高采烈出门去看,只见一个身穿蓝色奇特长衫的男子站在门前,跟他身旁一袭白衣飘飘的女子小声说着什么,男子的脸色很白,几乎要跟女子的衣衫一样颜色了。
听到脚步声,男子回过头来,小九看到他的头发,在阳光下隐隐透着深绿色的光,好似绸缎一般。
小九楞了,眼前穿着奇怪,脸色白皙,又十分……美的男子,他从来没见过。
男子开口了,“你是小九?”,身旁的女子亦温婉的看向公西九。
“你们是谁?”小九停下脚步,防备的看着两个陌生人,尤其是这个表情阴冷的男子。
“我叫元莫”男子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你的师父迷迭,是我的朋友。”
白衣女子微笑的上前:“是啊,你的师父让我们来接你,他……出了远门,恐怕是好长时间才能回来……以后,我们来照顾你。”
小九依然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这么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叫做元莫的男子,刚手一直背在身后,听他这么说,便拿出身后的东西给小九看。
“这!!”小九大惊失色:“这!是师父的兵器!”
碧落黄泉刃此刻正静静的躺着这个男子的手中,刀柄处鲜红的彼岸花造型好似要滴出血来,小九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它,但是以前师父从不让他细看,更不会让他摸一下。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看得这样清晰。
小九被这朵花的造型吸引了,多么美丽的颜色啊,他看到花朵旁,刀柄的正中间,好像有一条蛇,那条蛇,细细看起来,似乎在缓缓蠕动,不仅不让人害怕,还觉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不禁伸出手,想去触碰它。
元莫和仙儿见状,心下大凛,居然会出现这种事,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不等小九靠近,元莫便赶紧将刀收起。
小九好似回过神一般,他也奇怪为什么会被那把刀吸引,但脑筋很快的他,立刻回到了状态。
“我师父的兵器,怎么会在你手里?师父一刻也不曾离开它!”小九继续质疑。
“莫不是,我师父出了什么事?”小九忽然想到这点,他害怕的追问他们。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聪明,这真的是八岁的孩子么?两人十分意外,元莫一时语塞,仙儿接过话,搪塞道:“啊,是这样的,你师父要闭关修炼内功,所以暂时用不上这把剑,又怕被旁人拿去,所以将这把剑交给王爷……”
“仙儿……”元莫打断她。仙儿方觉失言,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随意说出“王爷”两个字呢。她一时懊悔,竟也不知如何圆了。
“你们刚才说我师父出远门,现在又说我师父闭关修炼,就算我师父要闭关,大可把兵器放在身边,为何要交给你们?”公西九聪明非常,居然能看出他们的端倪。
“这……”元莫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的师父已经仙逝了”,一个粗重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一个壮实的汉子站到公西九旁边,他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居然陆陆续续来了一行人,他们个个身着锦衣,一看就是有脸面的来头。
“你说什么?”小九一把抓着那汉子的衣袖,“你再说一遍?”
汉子也不转弯抹角,直言道:“你的师父,也就是我们的师叔——公西迷迭,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如五雷轰顶,小九呆住了,腿下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仙儿想去扶他,但他却好像被钉住了一样,怎样也拉不动。
两方人见到此光景,也都沉默不语了,顷刻的安静,是刻意留给这一夜之间失去至亲之人的孩子,给他时间,接受这无法接受的事实。
许久,那汉子眼光游离到元莫身后露出的半截刀鞘上,似乎想起什么,略往前几步,朝着元莫和仙儿一拱手道:“这位居士,刚才你说你手中的刀是迷迭师叔的,可是?”
元莫望向他,点点头。
汉子一伸手,“既然是师叔之物,也就是薄情馆之物,那请阁下归还于我薄情馆。”
元莫淡淡的看着他,不回答。
仙儿走上前:“这是迷迭大侠亲手交给……交给主人手上的,交代了让主人亲自保管。”
见元莫如此态度,汉子有些愠怒,心想此人如此高傲,话都不乐意多说两句,丫鬟也是盛气凌人的样子,便走上前要理论,声音不免大了几分:
“阁下,口说无凭,如今师叔仙逝,如何能证明是他将此刀托付于你?”
仙儿忽然想到当时有薄情馆的莫问仇公子以及他的随从陇玉在场,他们可以证明,于是开口欲辩:“当时在场的有……”
“仙儿”元莫抬手打断了她。仙儿忽觉失言,退至身后。
元莫走一步上前,
“这把刀你们拿不走,”他冷冷的说。
“什么?”壮汉也怒了,但还是守礼,可见薄情馆教养弟子还算严的。
“在下薄情馆三馆主南风,敢问阁下是何人?出自何派?”
“在下之名何足挂齿,在下来去自由,无门无派”
“呵”壮汉嗤之以鼻,“连名姓都不敢报,莫不是害怕了”
元莫盯着他,“是嘛?”脸上依然是没有任何表情,他背过身去,道,”我知道你们的江湖规矩,”顿了顿,“仙儿”
仙儿应声走上前,笑着对壮汉拱手道“小女子向三馆主讨教讨教”
南风愣了,没想到一个小女子有这个胆量向他挑战。
“怎么?不敢接嘛?”这会轮到仙儿笑了,
“哼,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南风抱拳还礼。“看你赤手空拳,我也不用武器。”
“倒也磊落”仙儿摆出姿势,双掌横交在胸前,而后纵身而上,朝南风袭去。
周围人的打斗,争辩,此刻都仿佛被隔离在小九的世界之外,他的眼中,一片苍茫茫,他的脑海里,一片空荡荡。
他又回到了当初那片芦苇丛,师父将他拥入怀中,许多年了,师父只抱了他那一次,却让他永生难忘。
师父总是行色匆匆,来的突然,走得更是迅速,那是小九记忆中,唯一一次温情的时刻。
“小九,我不想你像师父一样,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你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成为达官显贵,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一定要过上,跟师父不一样的人生。”
…………
可是师父,无论小九将来过上什么样的人生,你都看不到了……看不到了啊!
迴梦绵长,醒时痛裂,小九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中,紧紧抓住,却依然强忍泪水,隐忍让他身子不停的抖动。
而这边,酣战的两人已然分出了胜负,各自收了势,南风捏住自己的肩膀,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败了。
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位书生打扮,气质十分儒雅的中年人,乍一看,好像是从那课堂上刚下了课的夫子,此人正是薄情馆的总管徐青灯。
徐青灯对南风说道:
“三馆主,你原本就不擅拳脚,输了与她,并非全然意料之外。”
说罢,他冲着仙儿一抱拳,
“让在下来领教姑娘的高招!”言罢摆了个出招的姿势。
仙儿看他虽然是个先生打扮,但走路与说话都十分沉稳,这是一个学武之人内力充沛的外在表现,想来功夫应是不俗。
但她也是个好胜的性子,即刻回礼道:“那就请先生赐教了”。
未料她正欲上前,元莫拦住了她:“仙儿,你刚才辛苦了,我来吧”
仙儿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王爷居然要亲自出手,难道面前这个人实力在她之上?
便暗暗的退了下去,站于一旁观摩。
那人见那女子口中的主人亲自出战,心想他的下人都如此厉害,他恐怕是个更高深的角色,决意更加小心谨慎。
元莫缓缓走上前,在离徐青灯五步之遥处停下。
他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随意出招,如果能碰到我,就算你赢。”
说罢顿了顿,又加了句:“包括头发。”
徐青灯被这句话惊到了,这大半辈子都快过去了,第一次听到如此狂妄之语,连他如此沉稳的人都不免怒火攻心,
“阁下好大的口气!”徐青灯换了个招式:“那好!薄情馆门下总管徐青灯领教了!”
元莫将双手负到身后,手中依然握着那把碧落黄泉刃。
“来吧!”他也不摆招式,就这样直直的站着,
徐青灯便使出他拿手的看家本领鹤形拳攻上,鹤形拳并非以力取胜,而是招式变幻万千,随意一拳一脚,都是灵活无比,徐青灯心想,使出全套招式,只要对方有一次大意,他都能击中那人。
可惜事与愿违,虽然徐青灯这套拳法用得炉火纯青,可一连十招过去,别说打到元莫,连他那么长的头发,一根也碰不到。
薄情馆的十数弟子在一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他们看着元莫巧妙的避过了徐青灯每一招,刚开始激动万分,到最后情不自禁喝起彩来。
“好呀!”“太厉害了!”“那人的功夫真是了不得!”
徐青灯心下大骇,此人武功恐怕已是登峰造极,但是当今武林,但凡武功排得上号的,他都有所了解,也大多见过,面前的这人,穿着打扮与普通人不同,完全不像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绝顶高手。
而且因为对方只躲避,不出招,所以他也无法了解对方的功夫是哪家的。
更加可怕的是,过了这许多招,徐青灯额头已是沁出了汗珠,而那人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如果不是他身形变化迅速,徐青灯都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假人。
看来自己与他的差距实在太大,在第二十招落空的时候,徐青灯收了势,冲着元莫拱手:“阁下武功真是了得,在下输了。”
“承让”元莫略略点一点头。
一旁仙儿拍手笑道:“这下知道我家主人的厉害了吧”,她故意向三馆主南风看去,南风顿觉尴尬,刚才真不应该出言不逊。
元莫转过身,朝着大门走去:“仙儿,带上小九,我们走。”
“是!”仙儿高兴的走到公西九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小九使劲甩开仙儿的手:“我不跟你们走”
元莫停下脚步,有些吃惊的回头看着这小小身材的少年。
只见他跑到徐青灯旁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徐青灯完全没料到这变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大声道,似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我要跟他们回去。"
“和他们回去?”元莫楞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这孩子会有这种举动。
“小九,你,你怎么可以跟他们走?”仙儿急得不行,上前拉住小九的手,小九使劲歪着身子,怎么也不肯动一步。
元莫看见那小九眼中,满满都是坚定。
“罢了“他轻声说。
仙儿一时不敢相信,她看了看小九,又看了看元莫,喃喃到”怎么可以,好不容易找到他……“
”既然如此,小九,你去吧!“元莫亦是下了决定。仙儿不舍的放开了手,回到元莫身边。
”还有“小九突然又冒出一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长大了以后,会来找你,我会取回师父的兵器!“
“小九你!”仙儿听他如此说,简直是气愤之极。“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主人说话!”
年幼无知的孩子,永远都能理直气壮的说出他想说的话,少年当然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这些话,是否伤害了他人,让一个人的努力付之东流,让一个人的信念在一刻间四散而去。
元莫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浮在他的脸上:
“那你可记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元莫!”
三馆主南风,总管徐青灯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耗了这些功夫,都没有让元莫说出自己的名字,而这个孩子三两句话,就让他开了口。看来,这孩子对他十分重要。
“请两位放心”徐青灯似乎不忍元莫他们的一番周折,最后却落了一场空;“我们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
“那便拜托了!”元莫点点头,他在想,这徐青灯看来很有涵养,而薄情馆人丁兴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成长,或许对他不算是一件坏事。
徐青灯复又行了礼:“我们回去了,二位,请了”
一行数十人,鱼贯而出,小九走在徐青灯的身旁,快出门时,他回头朝院内看了一眼。
仙儿失望的看着小九,而元莫背对着他,小九也不会看到他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