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的七一,主席为一些老党员授勋。我很自然地想到,如果爷爷还活着,如果这件事儿发生在他身上,老爷子该有多高兴。爷爷年轻时曾是一位地下共产党。而今,爷爷已经离开我们十七年了。
爷爷离开的那天晚上,是我爬上暗暗的楼梯间接听的电话,因为当时已过午夜,妈妈似乎能猜得到是什么事,她觉得听到那个最可能的消息接受不了,就让我去接。电话里爸爸哭着说爷爷没了,让我们一大早赶回老家。爸爸在家里守着爷爷没有办法来接我们,我们坐着小叔的敞篷电三轮往老家去。当时天还很黑,路上也还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几乎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就觉得好冷,身体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心里却想着一定是在做梦,爷爷不可能死。因为我的爷爷一生经历坎坷,却总能死里逃生,妈妈也总说,像我爷爷这么有本事的老头儿可不多。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的灵堂,爷爷的遗体被一块布遮起来了,摆放在堂屋正中央,所有爷爷最为亲近的人都守在他的身边,如果爷爷还活着,有这么多人肯守着他,即便还是不愿意听他说话不把他当回事,他也还是会一天到晚高兴地合不拢嘴。只可惜他在世的时候,期盼的团聚从未来到。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位姑姑帮我掀开盖在爷爷脸上的布,让我看了爷爷最后一眼。爷爷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了,我心痛至极,哭得几近窒息。脑海中反复地出现一个画面:爷爷委屈地说着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走了。然后骑着他最心爱的三轮车,越走越远。
爷爷是个有故事的人,也爱给我讲他的故事。如果说我也算接受过早教的话,大多都是来自于爷爷的熏陶。我会按照爷爷跟我零零散散讲过的他的经历,以及我与爷爷的相处,从头到尾地写写爷爷的故事,希望能通过我的文字让大家知道这个世界上曾有过这样一个地下党,一个坚强乐观、善良爱笑、为人正直又多才多艺的老头儿,爷爷好面儿,他喜欢被人知道。
一
爷爷的家境其实挺好。爷爷的爷爷是村子里的地主,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手臂上架上一只老鹰去赌赌钱,兜里的钱输没了就把地押上去,反正是地主,不缺地。爷爷说,多亏了他这位地主爷爷输了不少地,不然文革那会儿他被批斗得会更惨。而爷爷的父亲则是一位国民党军官,据说当时是跟着冯玉祥,担任军需处长。爷爷说,以前家里还有一张他父亲穿着军装挎着军刀的照片,十分威风,应该是文革时被毁了。那时还是孩子的我,听到这里颇有种或自豪或膨胀的感觉,便问爷爷:“那我老爷爷身边是不是每天都会有人跟着保护着?”爷爷说:“跟着一个副官”。爷爷说那个副官每次都称呼他“小主人”。但是极具戏剧色彩的是,爷爷后来却加入了地下共产党。
爷爷说自己算是党的文艺委员,工作任务就是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唱些积极进步的歌曲,扭扭秧歌啥的。除了能歌善舞之外,爷爷还读过不少书,毛笔字写得也好,算得上是才子了。爷爷在世时每年过年的家谱还有对联都是爷爷执笔,爷爷的文章应该写得也很好。不知当时是否还处于国共对峙时期,有一次爷爷和同村的几个地下共产党都被国民党抓了去。此时爷爷的父亲好像是在外地,还是已卸官职,我不记得爷爷是怎么说的了。爷爷说当时人家把他的脑袋使劲摁在地上,让他眼睁睁看着被抓的几个同伴被活埋。巧的是,当时国民党的人里有爷爷的一个同学,应该是个参谋,替爷爷说了情,才留下了爷爷的一条命。奶奶和爷爷的爷爷后来去死人堆里蹚了好几遍,才找到了还在喘气的爷爷。
再后来爷爷可能是为了避难,一个人去了东北黑河,据爸爸说爷爷担任的是一个矿的矿长,整理爷爷遗物时看到过爷爷的工作证。但爷爷跟我说的是,自己是个技术人员。爷爷在那里学会了俄语,并依然积极参与各类文体活动,爷爷参加中苏滑旱冰比赛还得过一支钢笔和一个喝水用的搪瓷水杯(我们叫这种水杯:茶缸子)。后来奶奶也带着几个孩子去投奔爷爷,爷爷的孩子们就和苏联的孩子们一起上课。爷爷说他还认了一个苏联干女儿,名字大概是亚历山大·别基。
爷爷还说,东北的鹰很大很凶猛,展开翅膀向下俯冲的时候就让人感觉半个天被遮住了。而东北的黑熊有一回还闯进了爷爷住的房子,爷爷当时正站在窗户那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摸他的屁股,爷爷回头一看是头大黑熊,直接翻窗户走人。可我后来觉得这事儿会不会是爷爷编的故事逗我玩呢。总之,爷爷一家似乎在东北过得很好。可爷爷始终想念家乡,执意要回去。我的大伯,也就是爷爷的大儿子,至今都因为爷爷的这个决定无法释怀,对爷爷怀着怨恨。因为,爷爷携家带口的这次回归,是全家人噩梦的开始。
我的爸爸是63年出生的,却并非出生在东北,文革则是开始于66年。所以说爷爷一家人回去了没几年,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那时候,村子里开始分派别,类似于多数派少数派,爷爷生性耿直,支持了少数派,照姑姑的说法,就是站错了队。多数派得势,爷爷自然成了重点批斗对象,比如爷爷当年被抓却没有牺牲,就是内奸是叛徒(在当时那种特殊的环境下,如果被捕了,唯有牺牲才能显示忠诚,但爷爷却活了下来),再加上爷爷的爷爷是地主,爷爷的父亲是国民党,爷爷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奶奶又是地主家的女儿,这样一来,爷爷真的是一黑到底。此时,爷爷的父亲应该是先行带着其他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去了天津,安顿好后也要爷爷迁去天津,可是爷爷选择留下来守祖业。不过我听大姑说过,爷爷是老大,爷爷的生母死得早,爷爷的父亲就又娶了亲,生了几个孩子,大概爷爷是怕过去不相和睦,或是怕给自己的父亲增加负担。但真正的原因爷爷从没有讲过,也无从求证了。无论如何,爷爷放下东北的优渥生活执意要回村子,又不肯迁往天津,这些“错误”的决定被儿女们埋怨了一辈子。
所以这一劫终究是没能躲过去,爷爷的苦日子就这样开始了。每天白天戴着高帽子,脖子上还挂着个很沉很沉的大木牌子,在村子里游街示众,有时候还得撅着屁股蹲在墙根底下,任由人家拍脑袋、踢屁股。折腾完了就让爷爷在内的这些被批斗的人去扫大街。到了晚上就更惨了,被人吊起来拿鞭子抽,一个人抽累了换另一个,还用100瓦的大电灯泡子照着,就是为了不让人睡觉。后来大姑回忆往事,说就是这一回,爷爷的手腕儿被一根铁丝直接穿透了。爷爷的家也被抄了个底朝天,其中有不少在现在看来是珍贵文物的东西,比如有郑板桥的真迹当场就被撕了个粉碎,还有什么蒙古八大王的屏风之类。大伯本来提前埋起来了一些,其中有个小佛像,里面有颗纯金的心,爷爷说要放在现在,那可值老了钱了,可后来都忘记埋在哪里了。
从此一大家子就陷入了彻底的贫困,爷爷奶奶有三个女儿,四个儿子。奶奶说她的大儿子生得比女孩子还好看,因为长得白,眼睛又大又亮就给他取名雪亮,10岁时得了脑膜炎死掉了,所以我现在的大伯本是老二。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的三姑姑饿得肚皮都快成了透明的。可是爷爷没有一天觉得过不下去,他挑最脏最累的活儿干,别人不乐意干的他都上,就是为了多挣工分,就为了让他剩下的六个儿女都能上得起学。在爷爷看来,不管男孩女孩,都必须念书。只要孩子自己没有说不想念了,爷爷就拼了命得供他们读书。但是大伯和小叔实在受不了同班同学每天喊他们小叛徒小内奸,小学四五年级就不愿意再去学校,而我的爸爸,爷爷的第二个儿子(本应是老三的),则因为从小心眼活泛,又特别擅长拉帮结派,所以除非他落单,否则没人敢欺负他。可我的爸爸知道,村子里的人都瞧不起爷爷,爸爸就这样坚持着念到高二,可家里实在太穷,爸爸不忍心再读下去了,辍学后便学手艺自谋生路。
爷爷的儿女们长大成人后都要说媒娶亲了,女孩子们还好,男孩子却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都受到了影响,因为女方都会打听家里的成分是地主还是贫农,家里有多少地等等。后来,大伯大姑最后都落在了天津,二姑三姑也都嫁到了厚道人家。爷爷奶奶也托人让他们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小叔去当了兵。而我的爸爸闯出了点名堂,带着妈妈、弟弟和我去往县城定居。
二
每年过年,我们一家还有大伯一家都会回到村子里陪爷爷奶奶过年。爷爷最喜欢热热闹闹,一家团圆,所以每年这个时候,爷爷的眼睛和嘴巴都是是笑着的。
我每年都会给爷爷画一张贺卡,爷爷会拿玉米秸秆和钉子把送给他的贺卡固定在卧室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那时候农村的客厅和卧室其实就是一间屋,所以家里来人也都是直奔卧室,寒暄没几句,爷爷就会把人家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画的那张贺卡上。爷爷笑呵呵地告诉人家,这是他大孙女给他画的,然后把贺卡上的每个细节都会指给人家看,再加上我学习成绩很好,爷爷便更为自豪。记得有一次,我在贺卡上写了两句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爷爷特别喜欢,还用毛笔又在上面添了几个字,变成了:“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他自己老是会站在贺卡面前,端详大半天。
不光是过年,只要我和弟弟放假,都会回老家陪爷爷奶奶住几天。爷爷有的时候没什么事了,就会教我们几句俄语,或者教我们唱唱红歌。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听爷爷一遍遍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事儿。
夏天的傍晚,奶奶总爱做西红柿鸡蛋疙瘩汤,我每次都会喝个几大碗,撑得直不起腰。饭后,爷爷奶奶会在院子里铺一块很大很大的蒲草编制的席子,闻着有草香味,我和弟弟,有时候还会有大伯家的哥哥弟弟,会一起躺在上面看星星。那时候的天空是纯纯的黑,星星也比现在的清亮。爷爷奶奶一人一把蒲扇帮我们扇着风,给我们讲他们在东北的事。我们有的时候就躺在上面睡着了,爷爷奶奶再把我们一个一个抱到炕上。
再没有这么静好的时光。
快要开学的前几天,爸爸就会来接我们回县城,爷爷听说我们要走,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撇着嘴掉眼泪,看到爷爷哭,我就也跟着哭,爷爷最受不得分离,所以我只能跟爸爸说再住几天吧,开学前一天再回去。
后来爷爷生过一次大病,印象中是脑血栓,那时候我还上小学,每天都好担心好担心爷爷会死,每天走路都在祈祷。爷爷那时候已经七十来岁,需要做开颅手术取出血块,对于年纪这么大的老人来说,危险性可想而知。但手术很成功。爸爸妈妈后来跟我说,人家医生说这老头子太了不起了,打了麻药,脑袋上开了个窟窿,爷爷居然还有劲儿骂人:“小兔崽子,捅弄我脑袋干嘛!”
爷爷出院后,大家还是担心爷爷的病情不稳定,所以就让爷爷暂时跟我们住在县城里。那时候我们全家一直都是租房子住(生意刚有起色,还没有在县城置办自己的房子),而且是门市楼,下面一间做生意,上面一间住人,极不宽敞,爷爷没办法和我们住在一起,于是就把爷爷安排在租的厂房的一间小办公室里。
爷爷让爸爸给他买了一辆脚蹬三轮车。从此以后爷爷每天就骑着三轮车在县城里面四处逛悠(直到现在,我已经三十几岁,每当看到蹬着三轮车、戴着大框老花镜的老头儿,都会觉得像爷爷,瞬时便会泪湿双目),还结识了一帮颇有话说的老头子。有一次还跑到当时县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场,和董事长聊上了天,也不知怎么就跟人家攀上关系了:原来,董事长的父亲和我的爷爷曾经是同学。当然了,爷爷每天出去得太过频繁,三轮车出毛病的几率就高了,爷爷需要经常去修车,很自然地和修车摊的摊主们又都聊成了朋友。当时大家都戏称爷爷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朵老交际花。
后来我们买了大房子,就把奶奶也从老家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爷爷便每天骑着三轮车载上奶奶出去溜达,爷爷说,要不然奶奶得多腻歪。
有一次暑假我从天津大姑家带回来一只狗。爷爷心极善,不光对人好,对小生灵也都十分疼惜。每天一大清早,“啪啪”拍两下三轮车座,我那小狗子秒懂,立马跳到爷爷三轮车的后斗上,让爷爷载着它去早市。爷爷去早市上跟人家卖鱼的要那些剩下的鱼杂碎,拿出自己备好的塑料袋通通装走。回家后用些没用的木头把小煤炉引着,把要来的鱼杂碎全都倒进一个小铁盆煮熟,然后给狗子吃。就这样,我的狗被爷爷养得皮毛油亮,肥肥壮壮。后来爷爷又捡了只流浪猫带回家养,猫被我的狗咬了肚子,爷爷数落了狗一顿,但还是没舍得揍它,只是心疼地抱着猫给它按摩,后来这只猫还真好了。
三
爷爷特别爱喝酒,所以除去交际花这个绰号,爷爷还被称为酒仙。记得爷爷还在老家的时候,打我记事起,就知道爷爷有一个铝制的小酒壶,人们都说那里面的酒怎么也喝不完。我经常看见爷爷一个人坐在堂屋,自斟自饮,十分满足,待到吃饭时,爷爷就会拿火柴把酒点着,烧一下再喝。因为生过那场病,对于爷爷而言,少喝酒甚至不喝才好。我就老念叨着让爷爷注意点。可酒是爷爷的心头爱。爷爷隔三差五就会拿着一个白色塑料壶去称些散白酒回来喝,自己还办了张积分卡,就是一个半张银行卡大小的小册子,上面记录着他每次买酒的斤数还有金额。爷爷还跟我炫耀,自己都积了多少分,还差多少分就能赠送。我很生气地批评他。有一次,我刚走出门口没几步,正碰上爷爷回家,爷爷的有一手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明显是不想让我看到。我比爷爷灵活,一歪头就看见爷爷手里提着的半壶酒,爷爷一看暴露了,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敢说话了。
爷爷还有个毛病,那就是看电视的时候特别喜欢换台。老家那种黑白电视没有遥控器,他就完全挡在电视前面不停地换台。现在的彩色电视机有遥控器了,他还是喜欢挡在电视前面通过操作电视上的按钮来换台。如果换到满意的节目,也还是喜欢挡在电视前面观看,结果就是老被我没好气地嚷一通。
现在想想好难受,那时候怎么那么喜欢嚷他,他是多好的爷爷啊,有求必应、从不发火、从不知烦的爷爷。可能是随着自己长大,对爷爷不似小时候那般崇拜依赖,对于爷爷的固执或者唠叨或者不讲卫生,便会不耐烦。事后自己也会后悔,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对爷爷。可不管怎样,爷爷总是乐呵呵的,其实他一定也会伤心的吧,只是从来不表现在脸上。当然如果别人对爷爷态度不好,我就会维护爷爷,替爷爷说话。因为我知道,整个家里,很少有人把爷爷当回事儿,所以别人不尊重爷爷的时候我就十分心疼。
四
很快的,我要去市里上高中了,开始了住校的生活。在这期间奶奶过世了。妈妈说,自从奶奶走了以后,爷爷老是喝闷酒,甚至会躲在放被褥的橱柜里喝大酒。妈妈当时还开着门市,爷爷经常会喝醉了跑到门市上去找妈妈,裤子都尿湿了。妈妈只能先把门市关掉带着爷爷回家,给爷爷换洗。爷爷也常常大半夜地喝醉酒,躺到院子里的花圃里哭嚎。妈妈被惊醒了,就赶忙出屋把爷爷拽回屋里。那时候是冬天,妈妈身体也不是很好,爸爸经常不在家,我和弟弟都在外求学,妈妈一个人有时候实在是拽不动爷爷,就只能给同在县城的小叔打电话,大概因为天太晚了,小叔最终还是支支吾吾没过来。妈妈只能自己拼尽力气带爷爷进屋。妈妈说大冬天的,真怕冻死爷爷。妈妈心里虽然也烦也怨,可妈妈更加知道,爷爷是个难得的好人。而爷爷也知道,所有儿女里,只有他这个二儿媳妇儿,真对他好,所以奶奶死后,本来大家一致决定轮流照顾爷爷,可爷爷在谁家都觉得不顺心不自在,最终还是由妈妈来照顾。
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根本经不起这么日日夜夜的喝酒折腾,爷爷还是病倒了,医生说爷爷的内脏都喝酒喝烂了,神仙也救不了。
爷爷喝酒是因为奶奶不在了。尽管奶奶一辈子都在和爷爷吵架,埋怨爷爷,可爷爷还是受不了没有奶奶,爷爷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这次没能挺过去,我高三那一年,爷爷离开了。
大概是2016年,爷爷的亲妹妹从天津回老家来给爷爷上坟,由爸爸陪同。这么多年,爷爷的弟弟妹妹们(皆都家大业大,唯独爷爷默默于小村子小县城,无财无名)从未联系过爷爷,或许是为了和爷爷撇清关系,避免受牵累,而爷爷独自一人背负了本该整个家族承担的苦难。但即便如此,爷爷也不会怨谁。而且,如果爷爷知道他的妹妹来看他了,他会是怎样的欣慰。
爷爷这一生,从始至终,都不曾向家人提及关乎自己的某些要求,但现在的我突然明白,只要大家不埋怨爷爷,他就知足了,他不觉得自己缺什么,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不好过。
五
我上大学时,有一天走在校园里,突然就毫无预兆地想起了爷爷,眼泪就啪嗒啪嗒止不住了。爷爷曾经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我能学业有成,无论如何,我算是考上大学了。如果爷爷还活着,能领着爷爷在大学里逛逛该多好。
爷爷原本也最想看着孙子孙女们一个个成家立业。爷爷原本也觉得,他能活到那一天。
爷爷好面儿,喜欢被人知道,被人记住:爷爷属牛。一辈子如老牛一般勤勤恳恳。爱说爱笑。极少与人着急。是个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