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仪式的秘密(下)

紫金炉中香烟袅袅,一缕轻烟直直飘远。榻上之人红衣半敞,墨发垂肩,凤眸半闭,正在凝神打坐。若不是此人在青风门中,还以为是哪里妖艳的狐仙修成人身,来魅惑世人。

一双金色的眸子,在暗处痴恋般盯着榻上之人,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

在无人可见的昏暗角落,萌软的猫身悄然变化,渐渐伸长舒展,转眼间化成了一个娇俏少女,悄悄向那人所在之处缓缓靠近……

仍困在白猫记忆中的南月国九公主洛离,又惊又骇望着当猫妖经过雕凤古镜旁,从镜中倒影中浮现出的那张容颜,赫然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猫妖她化成了和自己相似的容貌,想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画面,她庆幸自己是魂穿,不然这鼻血可止都止不住……

那少女伸出玉葱般的手,抚上了青玄胸前的衣襟,沿着领口慢慢伸向他精致白暂的锁骨……那手感,细腻柔滑,如上好的白玉瓷,连带困锁在记忆中的洛离也脸红心跳,情不自已……沿着锁骨一路向上,她摸到了那俊朗如玉的脸颊,一双玲珑玉耳之下,是诱人犯罪的朱红玉唇……

此刻洛离若有口水,只怕也早流出来了。

但隐隐觉察哪里不对劲儿,青玄俊目微闭,毫无反抗,似乎离魂一般。

猫妖见他岿然不动,动作越发大胆,渐渐将手顺着衣襟伸入他内里……

洛离好想关闭神识:小猫儿啊,不要继续了,姐姐快承受不住了……

美人骨,销魂蚀骨……这酥麻异样之感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也不知这猫妖缠磨了多久,反正洛离想死的心都有了。

它终于锁定了最后一处,它觊觎多日的那一点嫣红。它痴迷地舔了舔下唇,贪婪地盯住青玄那灵力充沛的玉唇,想要缬取灵气……

洛离也认命的放弃了挣扎,头脑中一直在反复强调: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一个冰冷无任何温度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满室诡异的寂静。

“猫儿,你逾矩了。”

缓缓睁开玉眸,似怒非怒,他轻挥衣袖,猫妖被他从榻上拂下,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缩成一团。

“既生邪念,不该留在此处,自去领罚。”

他面似霜雪,语意冰冷,毫无怜惜,与之前判若两人。

曾经他待小猫那般亲密无间,温和可亲。此刻的他,寒意袭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看来这一次,猫妖是踫触他的底线了。

“主人,”猫妖哀声恳求,“不要赶我走,只要能继续待在主人身边,纵然抽筋剥髓,此生再不能修炼也好,只求主人不要弃我!”

“你……为何变化成她的容貌?”他目含愠色,似乎因这相貌,更令他生气几分。

猫妖委屈万分,可怜巴巴抬起头来,“我以为主上喜欢,所以才……”

喜欢?

这猫儿是不是对她和青玄有什么误解,青玄待她的之前种种行为,可算不上什么喜欢,说嫌弃还差不多。洛离对它的理解能力深表同情。难怪这一次惹火了青玄,如果不化作她的样貌,情况许是还没这么糟糕。

“所以才趁我魂魄离体之际,想汲取灵力,坏我修为,自以为是!”

“主上饶命,猫儿并非此意。我只是倾心主上,只要不赶我走,您要我作什么都可以!”

猫妖声泪俱下,唯恐他一怒之下,再不见它,那让它比死都难受。

洛离也不禁同情起猫妖的一片痴心,虽然它之前种种委实太龌龊了些。

“不必再说,念在你我多年主仆情分,我尚可留你一命,从此不必跟着我了!”

青玄愠怒之色恢复如常,但气息依旧冰冷如霜,话中尽是绝情之意。

“主上开恩,只要您不弃我,今后但凭主上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此番它犯下此等罪过,若尚有一丝转机让青玄原谅它,便是即刻去死也无怨无悔。

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小猫儿,枉你痴心一片,别被你家主子利用了还浑然不知!”

推门进来的,居然是玉冠青袍的逍遥王白榭,那个曾救过洛离数次的白衣少年。

“你来作什么?”青玄似不欢迎他。

白榭对青玄的黑脸毫不在意,走到榻前挨着青玄,就那么随性一躺,抱了后颈支着腿,对他撒起娇来。

“师兄,我昏迷了半日,你也不去看望我,还以为师兄有什么要紧事,竟是在这里逗猫儿玩。”

这个失去记忆的白榭,与当日初见他时似有不同,原来他私下与青玄竟然举动这般亲热。

青玄并不理他,因是心中有事,沉吟不语。

“师兄离魂半日,倒底作了些什么,不对你家猫儿解释一下?”

青玄一怔,似不耐烦,

“我的事,你不要太多干涉。”

“你家猫儿对你情根深种,你就忍心一直瞒着它?”

“它既生杂念,我断然不能再留下它。”

白榭笑着摇摇头,从榻上起身走上前,伸手扶起了猫妖下巴,仔细端详一番。他因为失了记忆,自然想不起洛离,只是觉得小猫妖这模样儿甚是讨喜,像是哪里见过的,心中倒有几分喜欢。

“小猫儿,这相貌生得还不错。你家主子不要你了,不如日后跟了我可好?”

猫妖似是不愿,将头撇过一别,不想搭理他。

“哟,脾气还很大!”白榭笑了,并不生气。

一旁青玄却突然发了话,“猫儿,我本意想将你逐出青风门,既然师弟怜惜,你从此便跟了他吧,日后若再生事端,定不饶你!”

猫妖见连青玄也如此说,顿感万念俱灰。它泪水盈盈,双膝跪地,朝青玄深深一揖。

“猫儿此生,只认定主上一人,决不待奉二主!”

说完此言,它便化作猫形,从窗棂上跳走,再不回头。

“小猫儿,”白榭在它身后呼喊,忙追了出去,青玄僵立在原地,手中捏拳紧了紧,却始终没有回头。

猫妖一路狂奔,跑到了七绝峰的一处悬崖,冷风肆虐,却比不过它心头的阵阵寒意。

想到主人从此再不肯原谅它,简直生不如死,还不如索性从崖上跳下,一死百了。

“小猫,別冲动!”身后白榭追了上来。

没有见到主人的身影。看来它是生是死,对主人来说都不重要了,连洛离都感应到了它心中的悲哀。

“崖下是噬魂禁地,小猫,不可任性乱来!”白榭拽住了化成人形的猫妖。“你若稀里糊涂一跳,就真的辜负了师兄一番苦心了。”

那崖下全是沾满魔气的妖兽怨魂,猫妖若跳下去,不是被妖魂撕成碎片,便是永世堕魔,再无成仙可能。

听他话中有话,猫妖果然有些动摇,转身问道,“此话何意?”

白榭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摆手在一旁边喘气边说道,“你当真以为师兄是恼你,才要逼你离开,其实今日你犯不犯错,他都会找个由头要你走。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免你受牵连。”

“你可知他半日离魂是去做什么?”

猫妖一脸茫然,到底是畜牲,从不曾对主人的行踪作过多揣测。

“他瞒过众人,在祭天台布下了逆天阵,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是想搭救南月国的天命女逃出生天。此阵若开,他修为会大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天命女偷龙转凤,我父皇怎会放过他,只怕他明日凶多吉少,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你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他今日忽然态度如此坚决赶你走,你还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听了白榭一番话,连洛离也很震惊,想不到看似风清云淡的青玄还有这么一个别扭的犟脾气。他对身边的宠物尚且如此珍惜重视,却偏偏不想让对方为自己落入险地,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其实几次相处下来,洛离也有所体会,这青玄看似无情,每每遇事,都滴水不漏,宁愿叫人误会他是坏人,也不肯为自己多作辩解。

猫妖金色眸中泪光闪动,忽然掉头化作猫身往回路奔去。

“喂,你又去哪儿?”刚才的劲儿还没缓过来,白榭是追不动了。

闯进门,看着那抹熟悉的修长挺直的身影,不顾一切冲向他的怀中……

“主上,让我陪您完成最后的祭天仪式,之后任凭您如何处置,我都无怨无悔!”

金色的眸光异常坚定,似抱了什么决心。

随后跟着跑进来的白榭,还在那里气喘吁吁。

他边摆手边劝道,“师兄,你还是依了它吧,我是拦不住这个小家伙。”

青玄的俊目在他和小猫之间来往扫视了一番,沉吟许久,终于说了一声,“好。”

“只是……师弟,万一有什么不测,还望你替为兄照料它一二。”

他果然放心不下。洛离正想听听白榭怎么回应,猫妖的忆忆忽然中断,眼前又出现了肆虐燃烧的熊熊火光,她又回到了祭天仪式上。

站在她肩头的白猫,从她肩头跳了下去,落地时忽然化成了和她相似的相貌。

“我来替你祭天,你快随主人离开。”

“什么!”洛离瞪大了眼,她是想逃跑,可并不想猫妖替她殒命。

“你已经窥探了我全部的记忆,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

见洛离一脸茫然,猫妖有些着急。时间紧迫,不容她多想。

“不行,你不能替我受刑,这事又与你无关!”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会伤心的,不能让你替我去死!”

“我不会死的,我的真身是九命猫妖,折损一命,还有八条命。”猫妖不等她拒绝,将她推入了冲天火墙上的一处黑洞,那里便是青玄为救她布阵所设的一道生门。

倾刻间天旋地转,人声,火光,炙阳……都离她远去,等她醒转过来,眼前是一片荒郊野地,寒风阵阵,廖无人烟。

这是什么地方?小猫它怎么样了?种种思绪令她头痛欲裂,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几欲栽倒。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搀了起来。

“是你?”

也不知道青玄何时来到她身后,看到他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小猫怎么样了?”

“不必管它。”

冷冰冰的一句,把她对他的好感瞬间击了个粉碎。这还是她在白猫记忆中窥探的那个看似无情却有情的青玄么?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它肯为你舍命,你怎么能对它如此漠不关心?”

“你错了,它是为你舍命。”青玄只淡然一句,却把她呛了个半死。

她恨得牙痒痒,“是,它是为了我。可那不是你的猫么?它冒死作这一切,不也是为了你!”

这人倒底怎么想的,难不成他的心是石头作的!她简直怀疑记忆幻境中那个有情有义的青玄不过是猫妖自己的憶想。

“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了猫儿的记忆?”他清冷的眸中涌动着暗潮。

被他忽然反过来质问,洛离反倒像自己作了亏心事似的。想起青玄在幻境中衣衫不整的样子,她的脸隐隐有点发烧。现下正主就在眼前,用他那琉璃色的美眸望着她,她差点收不住自己的鼻血。

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她强争辩道,

“谁想看了,还不是你家猫儿强塞给我它的那段记忆!”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忸怩不安的窘样,他也有些生疑了,这小猫儿莫非还有事瞒着他?不由生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他故意又问了一句,“你倒底看到了什么?”

看他脸上有一丝玩味,似乎猜到了什么,洛离更慌乱了。

“没什么,”为免话题扯得太糟糕,洛离忙换了个说法,“是小猫说的,它作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又如何?”凤眼微微上挑,眸中一片清冷,“它于我不过多年相伴的主仆情份,若生出其他心思,我断不可留它。”

“喂,它伴你多年,现在又肯为你去死,结果就换来你这么一句话,你的心是石头么?”

“有师弟照应它,它会平安无事。”

虽然他这样说了,她不知为什么还是很不爽。许是因他现在的行为,像是个始乱中弃的渣男。比起总是救人于水火,古道热肠的白榭,真不知该说谁更像反派。

“你是说……小白会救它?”

青玄先是一怔,旋即凤眼微眯。

“原来你没有失忆?”

“糟了。”洛离吓得捂住了嘴,竟忘了这一茌。她本是穿越而来,又自带系统提示,当然不会受血珀璃影响了。

“居然连血珀璃也不能封印你的记忆,九公主,你可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他话头又一转,“不过,你死心吧,我师弟是不可能会记起你了。”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在琢磨什么事,他略微顿了顿,目光从她不忿忿不平的面上扫过,又道,“而且……我养的那只小猫,日后也许会取代你在他心中的那段缺失的记忆。”

他是什么意思?

怎么一切会这么巧,像是早己被安排好的——这样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她不得不怀疑……

“难道这一切,都是你有意为之?”

话问出口,连她自己都被那些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连小猫对他的深情,师弟对他的信任……都可以被他利用来算计,他是该有多么无情,多么狠心!

这可恶冷血的男主。

“系统系统,我要换男主!”

系统懒洋洋的声音在她神识中传来,“宿主,你累不累啊,这还是我接管以来见过投诉男主最多次的宿主,拜托您老消停点行么?”

“公主在怀疑我?”

青玄俊美的面容上,此刻像是已覆了一层寒冰,他清冷如刀的寒眸,把她直直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角落。

看到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还有她充满防备饱含惊恐的眼神,像一记冰刃刺透了他的心。

原本无念无欲的心尖上,此刻泛起了阵阵的寒意……他唇线轻抿,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是,九公生说得一点也不错……”

那一刻,他脑中闪过了几个片段,之前和她相遇的画面,还有她和白榭亲密的画面……想着想着,便不自觉一步步逼近了她。

他从来不会解释,也不屑于解释。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对他的厌恶,却让他第一次有些慌乱……

她看了看自己现下的处境,上半身被青玄修长的身形遮挡了一大半,看着这过分贴近的距离感,这是被“壁咚”了吧?正当她又羞又急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一个更为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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