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现在的我在父亲惠州工厂给你写信,今天是自我隔离的第二天,早上五点半的时候虽然醒了,读了半个小时的书,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周二在回国的飞机上,听到广播说广州的温度二十七度,感觉自己身穿优衣库的极暖内衣和外套,怕不是要被热死。一下飞机后,父亲便接到我,两人在机场的一角的肯德基里吃了一顿后,回了一趟家。路边,母亲和妹妹带着黑色的口罩,短短交谈了几句,将准备的东西放在车里,我递给她们及格口罩,父亲便驱车回到贵州工厂。不出我所料,路上和父亲又发生冲突,昨日早上依然,让我不禁后悔为何要回来。
周日晚上和母亲打完电话,被督促着赶紧买了机票,然后周一早上和父亲通完电话之后,又不愿意回去了。当时右肩膀痛得难以忍受,自己也不由得变得情绪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病毒携带体,自我隔离两周,母亲不愿意让我和他们一起住,父亲也同样,事实上谁也不欢迎我的回去。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消极情绪,仅仅是我的存在,就已经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痛苦了,意外地和这次隔离心情相同。因为病毒较长的潜伏期,被感染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感染了,不知道这件事还好,还能够正常地上班,通勤,生活,尽管身体或许不适,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逐渐走向衰败;但是正是因为无症状的感染与潜伏期,因此一旦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感染之后,哪怕自己并没有真的被感染,但是内心却不得不被蒙上阴影,身体一旦有任何不适,就开始草木皆兵,哪怕回到家也害怕自己传染给家人。而若是真的被确诊感染,尽管感染发生地悄无声息,尽管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却依然不得不承受周围人们的非议与歧视,并承受可能会感染家人这一负罪感。
这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啊,不管究竟有没有被感染,一旦开始怀疑,就无法逃离这个恶循环,心上悬着一把剑,即希望又不希望它掉下来。而我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我却活在类似的循环中,我的存在,就如同这看不见的潜伏期,让人自我挣扎,痛苦万分。
这两天读完了好几本书,《现代日本》《再会,老北京》和《追捕祝融星》,每一本都带来不同的体验。《现代日本》让我意识到对于如今自我标榜现代的日本来说,它的本质确实是分裂的,它一方面追逐西方,一方面又试图寻找专属自己的日本性,因此在这两面之间漂泊不定,而战后如何面对二战的历史,又让日本无法成为一个“正常”国家。果然,如果不了解日本的历史,就无法理解如今的日本。读完这本书,我对于如今的日本政府面对冠状病毒,所采取的的一举一动,以及大多日本人对于中国的态度,也似乎有了更好的理解。微博上有位学者说,日本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看见中国崛起的国家,想来很有道理。《再会,老北京》展现了一个以奥运会为终点的老北京,所有的一切从奥运会倒计时开始,“新奥运,新北京”的标语下,老北京同样在现代化的潮流下失去自我,那些居住在胡同的人们,不得不离开这块土地,离开四合院,留给将来的高楼大厦。
这两本都在描述巨变下的国家,为了努力追逐,而不得不抛弃一定包袱的忧伤。而《追捕祝融星》却给我带来的时纯粹的理性享受。祝融星诞生于牛顿的世界,曾有人说,牛顿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只有一个宇宙可以发现,而他已经发现了。法国天文学家勒维耶根据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在纸上通过计算,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海王星,解释了天王星的轨迹的运行偏差。而因为水星的运行轨迹同样无法完美解释,祝融星诞生了,因为比水星还要靠近太阳,人们按照火神的名字为他取名。将近一百年,人们都在寻找这颗未曾被发现的行星。在1915年的11月18日,爱因斯坦的笔摧毁了祝融星,同时也重新想象了宇宙。人们曾活在牛顿的世界之中,而如今,我们活在爱因斯坦的世界之中,人类理性的可能性,如此波澜壮阔,如此波涛汹涌,令人振奋不已。
祝一切都好!
二月二十七日 二零二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