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摆着一盆米兰花,多会儿摆上的,已经忘了,小碎叶稀疏地长在细长的枝干上,有些发黄。偶尔钻出的几点绿,不时地提醒我,它仍是有生命的物种。我自认不是养花的高手,甚至可以说,我根本就不会养花。所以,对于米兰并不积极的生命状态,我并无良策。
有一次,同事送我一大把吊兰。为给吊兰找个合适的盆儿,我便把阳台上的几盆花随意地倒换了安居之所。
橡皮树长得太高,却不能挺起腰杆,老像向日葵一样低垂着头、深弯着腰。我深怕它有一天突然头晕目眩,栽倒在地,于是找了一根棍子才把它支撑住。这一次,我便强行拔起了它,截掉一大截,插在了一个空盆里。那个曾让橡皮树一个劲儿地往高窜的盆儿便成了米兰的新家。
别看这盆米兰平时懒得生长,我给它搬家时,却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幸好我是北方风沙下长大的粗壮女子,左拉右扯,硬把它连根拔起,然后安放在我为它选好的新家。
我早已忘了植物与人一样,对新的居住地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我像往常一样等盆土干了才浇点儿水,也未给它额外加点儿营养液。我以为可以让橡皮树疯长的泥土也一定可以让米兰焕发生机。
忙忙碌碌的生活,很少有闲情仔细地观鱼赏花。几天的工夫,米兰细碎的叶子便成了一片金黄。正值夏日,却颇让人觉出秋日的味道,那偶尔跳入眼帘的丁点儿绿再也不见。我心下一沉,米兰的生命快要终结了。
回头瞥见客厅里的绿萝长得正旺。曾是它或兄弟或姐妹的那一盆却早已化作春泥。两盆绿萝本是同样的生长态势。偶有一次,老公把过期的啤酒浇在一盆绿萝上,那绿叶霎时像注了兴奋剂一样,大肆舒展开来。于是,老公便天天给它喝啤酒。美酒好喝难消化,有一天那盆绿萝萎靡不振,任凭老公侍侯它多少美味,它却再也精神不起来了。
而那盆在我的阻止下少喝了几瓶美酒的绿萝,至今仍在生长。枝叶越来越长,我不得不把它从矮盆架搬到了高盆架上。
我是懒人,很少去侍弄它们,二十多盆绿植倒也长势喜人。独独这几盆用心用力多了些,便落得败落的光景。心里也知道该让它们顺其自然地生长,但每每见到不如意之处,便想助力,却往往助力变阻力,把好端端的生命给折腾得没了。
想想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用力过猛,便适得其反。我们对孩子,对爱人,甚至于对自己,都很难持有一种任其自由生长的心态。我们总在害怕:怕孩子不能出人头地,怕爱人不够优秀,也怕自己碌碌无为。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助推孩子,打造爱人,提升自己。
有的时候,我们的力量是正向的,但有的时候,却是反向的。正向的不一定会让我们到达山顶,反向的却势必会让我们坠入谷底。到那时,人的命运与花的命运又有何异?我们不是屠夫,却善意地举起了屠刀。花败叶落,我们终究做了爱的罪人。
如何得解?便是以一颗包容万物之心视世界一切不顺心不遂意之人或事。需放眼远观,更需放手缓行。龟兔赛跑,赢的不一定是兔子,蜗牛一样可以到达终点。物的世界,人的世界,终是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