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与老屋》
十一二岁前从未离开的老屋,有着高高的房柁。常年的油灯,灶火熏得乌黑似墨一般。其下爸爸蹲坐灶边填煤,捅火,掏煤灰,烧水,做饭,洗碗……看书是穿插其间的,不急不忙也不完。那书是取自靠东墙的两个棕红皮箱,红的如灶火一样鲜亮,它们曾经是母亲的嫁妆。
早先老屋的老鼠成群结队,土炕,灶台,条桌,柜子,墙,柁,……都是它们的领地。偷麦子的,啃柜子的,窸窸窣窣,咯吱咯吱整夜不绝于耳,我确觉得他们是我的玩伴。晚上偶尔还会有从脸上跑过的,我痒痒的醒了。也有跑上了爸爸的身上的,爸爸则大手一挥老鼠吱一声瘪了,点亮了灯炕沿上还会有血迹。
继续睡,不安了,这时爸爸的故事又开始了, 从闹天空讲到野猪林的怒,从刘皇叔讲到林妹妹的哭,从黄泥岗又到了水晶宫……直到我们睡了,那粗大的手掖了被子,摸摸脸颊,也酣睡了。
冬天 吃饭是坐在灶边炕头的,非常暖和。食物是最珍贵的,倘若掉了爸爸必是拾起来吹吹吃了的,即便是粘上煤灰也只是用力在衣袖上蹭蹭就快速的吃了,怕被看见似的。至今我也这样了,不肯丢掉。
每每,我们发了新书爸爸总会翻看,如获至宝,土炕上整齐地排开,并用牛皮纸包上书皮,摞起来压平整。那时水泥袋子是牛皮纸的,到现在爸爸留下的书还是那样平整,只是书页泛黄了,使我不忍触碰怕坏掉。
日月推迁,小学四年的夏夜暴雨如骤,风雨飘摇近百年的老屋倒掉了。以后的住所都是暂居的,老屋只会有梦里见了,爸爸也在其中,只是寻不见我!往事如尘烟,消散。只有红皮箱陪伴我。
二零二三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