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英年早胖,貌不惊人言不压众,还有些微微的少年秃顶。
便是在铃兰高中叫嚣着登顶制霸,那么个缺对手、缺人手、缺打手的时代,也没有老大对他看得上眼——毕竟别人来铃兰,是为了痛揍一顿小栗旬,治治他歪脖子的神经病,而他不是,他来铃兰只是因为——他穷。
那天他弟弟吵着想收养只小野猫,说:“它这么小就瞎了一只眼,那该怎么活?哥哥~我们养它吧,这可就是救它呢。”
他叹息着说:“养就养吧,哥哥肉多,少吃点怕什么呢?”
他翻开床底的砖头,掏出攒了半年多的零花钱,恋恋不舍又得意非凡:“跟你讲,别看它包在破信封里,这里有快400呢!”
于是他把钱贴身藏了,早早领着弟弟的崇敬,还捎带一只茫然不知的小猫出了门——毕竟打疫苗有优惠的市医院远着呢,得赶早了好来回。
然后他们在小巷里遇到常青高校的花藤葬艾。
花藤葬艾当然是个非常厉害的混混,何况全是草字头的名字更是百年难见,所以花藤葬艾是百年难见的厉害混混。
更可怕的是,常青高校和铃兰高校是对头,所以沈三被花藤葬艾领着3个小弟堵回了巷子里。
“哟?这些零的居然有387呐,没看出来你穷得无人不晓的沈三原来是个款爷呐?哈哈哈哈”小弟松下葬月心情大好,打趣着说道。
“请…请把钱还给我哥哥。”沈三的弟弟抱着哥哥的腿,哽咽地请求道。
“哈?”小弟瓜田李下瞪大了眼,一根钢管从袖子里滑到手上。
“小孩子不懂事,这是我欠你们的,他不知道。”沈三反身把弟弟按进怀中,紧张得打着圆场。
“谁特么问你沈三借过钱了?还特么欠?”小弟萨大姆一脚蹬翻了沈三:“我们特么常青的会比沈三穷?滚你丫的!明明是你穷得来偷我们的钱,懂了吗?!”
花藤葬艾对着窗户整理他的杂草头,嘴角浮笑。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弟弟在怀里哭得很闷很紧,鼻涕眼泪口水都糊在沈三胸口,堵得他心头发颤。
“我们怎样?”瓜田李下一把扯过弟弟,狠狠地举起了钢管:“说啊,小鬼,看着我说啊!我们怎样?”
“你、你们不要打我弟弟。”沈三吃痛地捂着被萨大姆踹伤的肚子,蜷缩在地上告饶。
“行了!”花藤葬艾从松下那接过钱,在仿佛定格的场景里,不紧不慢地走到沈三弟弟面前蹲下:“今天我就卖你沈三个面子”
“谢…”
啪——
“我就赏你弟弟几巴掌就算完了,你不用谢。”
沈三愣住了,那一巴掌甩得他头脑一片空白,整个眼眸都缩了起来,好像世界都消失了,只有这个小巷口成了中心,而他在全世界的中心,看着自己弟弟被人一巴掌一巴掌地甩脸。
他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水,泊泊不停地悔恨,那些悔恨像一把火,让他整颗心腾地烧了起来。
他竭尽全力发出一声怪叫,浑身的胖肉像怒涛卷天,扑向瓜田李下,抓着他脑袋狠狠地砸向墙壁。
剩下三人看着头破血流的瓜田李下,还有操着钢管犹如流泪恶鬼的沈三一惊,说你特么地造反吗?
沈三说我是沈家的顶梁柱,哪怕是谢顶的顶。
花藤葬艾说你特么来搞笑么?你不知道我什么人吗?你还谢顶?你再不放下钢管老子让你去顶马桶。
萨大姆和松下葬月抓起砖头,发起狠先冲了过去。
沈三只是盯着花藤葬艾,看着他在自己的瞳孔里倒退了半步,看着弟弟红肿的脸颊,他明白自己没有任何逃跑的理由。
所以他生平头一次,双手护着脑袋扛下了萨大姆的砖头,在碎石飞溅和尘屑喷洒之中,重重地抡起钢管把他干翻在地,一脚踏上,萨大姆应声吃痛,胃水倒翻着吐出。
与此同时,松下葬月丢出砖头,正中沈三额头,血水刹时遮住了他的左眼,被松下葬月趁势撞翻在地。
沈三拼命晃起脑袋,想把晕眩从脑海里晃走,不然他看不清眼前铺天盖地招呼过来的拳头。
他马上想起了他的钢管,但发现拿钢管的那只手被松下葬月的膝盖死死地抵住,于是他另一只手像弹簧般弹起,又像钳子一般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登时无数的拳影都不见了,只剩下两只无力却纹着龙虎的手,在扒拉着他被穷苦磨出老茧的手掌。
他举着松下葬月站起了身,钢管高高举起,于是他又第一次从别人脸上看到了惶恐。
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世道真是令人发笑——这么难看的脸,为什么这些家伙就这么爱看呢?
他把松下葬月像破布一样甩在墙上,在他慢慢从墙上瘫倒的背景里,他不紧不慢走向花藤葬艾。
他的世界一半都黑了,被血遮得黑了,但他看这些人比两只眼时清楚多了:当他把钢管再一次举起时,花藤葬艾跪下来把所有的钱都翻了出来。
沈三讨厌这样,但如果弟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欺负,才能养养小野猫,才能出门不被抢劫——那讨厌就讨厌吧。
沈三这么想着,所以从那天起,铃兰多了个不要命的王,后边跟着一只瞎了眼的小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