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

好久，没有如今夜这样静静地坐着。

试着什么都不想，

又试着，想些什么。

在这样看似自由的想与不想中，

去感受那些已逝的，

突如其来的感受。

不知从何时起，面对这样的言说，有几分期待；也是不知从何时起，面对这样的文字，也暗升起浅浅的波澜。有时在想，这样的文字，于我，意味着什么？是一份随心所欲的心情，还是一种写完后再也不会去看的安放；又或许，它也是一种仪式，是它，让我在它的时间里，允许那时的我，向现在的我喊话，允许我在这样的倾听里，去抱抱那时那个不论什么样的自己，似乎在这样的构建里，一切于我，是真实的，即使它完全源自于一个神经症的幻想，或是一个精神病的妄想，又或许，它，也只是你茶余饭后的笑料。

上一岁末的几个月，似乎不怎么平凡。它留给我的，不只是一个口罩，还有那些被拖欠的工资、不停在写的材料、不见尽头的值班和那个永远也不可能到来的交代。或许，源自于一份敏感，又或是一种对人的理解，似乎也已知道那些悄然发生的变与变。"变"于那时的我而言，似乎是一种平静的漠然；"不变"于我而言，只是他给的失望和一贯的表演。不知该去如何定义在博物馆的八年，不知是那份出力不讨好还不能有怨言的无奈，还是那种未曾被理解过的散落在时间里的伤感。

一切犹如预先写好的那样顺其自然，2020年4月25日星期六，值完最后一天班，傍晚时分，卖掉了藏在办公室里的书，或许也是因这次变卖，让我遗失了几本曾经的美好，但似乎也是在那一刻，让我明白，我，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把剩下的书和其余的个人用品搬回家，一直忙到了半夜两三点，途径他人的门户，或熙熙攘攘，或平静安逸，似乎我也未曾始料，会有那夜似曾相识的指责与争吵：

她，在我门外，砸着房门吼道：你给我起来，大半夜搬东西你吵得别人不能睡你也别睡了！

见我没有什么动静，她接着说：你搬东西有人看着没？！你能证明你搬的东西是你的吗？！我睡不着，你起来，我怕我是个窝藏犯！

强忍着各种情绪的我，打开门，看着怒气冲冲的她，说：我是个贼。

离开了……

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躺在那张无论是值夜班还是独自守楼睡着的沙发上，任凭那些眼泪浸湿枕着的衣服，独自感受着那张皮面沙发的冰冷和那份无所适从，不知哭了多久，竞睡着了。似乎，也似曾相识；似乎，也唯有这种方式，才能暂时远离那份摆脱不掉的、于我的失望和不信任，让我在每一个冰冷的时刻，去独守那份孤独，或者孤单。次日清晨，睡了两个多小时的我去虢镇练车，有些红肿的眼睛似乎在默不作声中告诉了教练，他理解的可能只是他认为的所发生过的一切，但至少开了几圈下来，让我少挨了不少骂，或许是一种症状的获益，或者是早已麻木于那些种种的斥责，又或是自己压抑得足够深，深得没有了情绪，剩的是一份冰冷和种种绝望，似乎这一切也总会习以为常，嗯，习以为常。返回途中，收到他的微信："下午我在办公室等你"，似乎我也早已准备好了去应对他的那份冠冕堂皇。

他：月底我就去别的单位上班了，你也已经知道了。你这八年做的事我都看着呢，我也实在没办法。我要不给你联系个老师，辅导你考个博物馆学研究生……

我打断他，说：我不干了。

似乎最简单的拒绝也是最坚定的，在他略显惊讶随后又转为释然的表情里，让我明白，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在他的内心世界里，或许我，只是那颗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时而挡风遮雨、时而应付差使，甚至也因这样的存在，让他多了许多工作中的便利和特权。然而，我或许也只是一颗棱角分明的棋子，也可以走出那张乱了网格的棋盘。这样的文字或许是自恋的——

犹如他对我说："我月底就去新单位报到了，明天中午我用自己的钱请大家吃顿饭，你一定要来，我到时候会对你八年的工作做以肯定。"

我说："不用了，你们吃吧。"

他说："给叔个面子。"

我说 ："到时候看吧。"

……

次日，坐在教练车里的我，挂掉两个邀请的电话。也许，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也试着不去在意谁的目光，又或许，在很多人心里，也藏着那双眼睛，那些眼光。总有一刻，你会突然明白，或许你的生活，不再需要那些所谓公正的评判，更不需要那些打着关心旗号的指指点点。或许，唯有摆脱了那些所谓出于好意的牵绊，生活也会变得顺畅自然。那天中午，和朋友吃着涮羊肉，期间，用微信和博物馆里几位好友道着别，或许，那种道别也是一种体验，因为，没有人会说再见。有好友回微信说："你走了，博物馆该地震了"。我说："别那样说，那个地方离了谁都转。愿那里一切安好吧"。那天，朋友说，她的工作犹如烧垃圾，"燃烧自己，恶心别人"。嬉笑间，默默地问自己，你，又何必要如此委屈自己？！或许，从许多变质了的关系里挣脱出来，不只是一种及时止损，更是一种新的开始。

2020年4月26日，最后一次触碰博物馆里那台古董级别的电脑，在它陪伴的7年又131天里，我用它打完了八本出版的新书，处理了几千张图片，修改了几十篇报告，撰写了八年报告、请示、讲稿、方案、策划、总结，完成了一年又一年的资产、财务及相关年报，做了许多没有品味的PPT，写了不少没谁看得上的微信公众号……蓦然间，我对那台沉稳地坐在那里的电脑说："哥们儿，这八年，辛苦你了，感谢陪伴。"也许，我们都需要陪伴，因为我们终将孤单。

辞职后的生活简简单单，感受着那份冰冷，保持着那份热情，一个人读书、学习，坚持着自己那份至今热爱的喜好。练车的那几天，似乎也成了这些日子里，最充实的缓冲剂。科目三在有惊无险中通过，"挂错档"的问题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但也是这次"挂错档"，让我更深刻的感受到，生活中的许多问题是可控的，犯错并不可怕，因为在每个问题和错误的缝隙里，留给你的，是成长的资源和改变的生机，因为，它们，总会留给你0.01秒的时间去改变，那0.01秒改变的，不只是那个错误或者问题本身，更重要的，是在那一瞬间更换掉的模式，犹如，他，在对你说："坚持住，勇敢点，你行的"。当考试车开到终点前的最后一个路口时，驾驶位上的我看着平时骂我最凶的教练在路口为我挡车时，心里填满了温暖和感动，看着他在终点翘起的大拇指，分明让我，透过他，看见了他。生活中哪有什么炉火纯青，或许，只是因为错的够多。

选了"520"这天去领驾驶证，出了那个断断续续进了几回的考场，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普桑，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不停地打量着从他身边路过的持证马路杀手。女儿最终将驾驶证和自己送入他的怀抱，只见他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把女儿塞了进去，捎带着说："今天你送老爸回家"，关上车门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看着那辆车缓缓的离开，在庆幸看到最后的同时，感动于那份相互传递的温暖和感动，也让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甚至感受到，父亲、父母，对于一个孩子的意义和价值。

耐得住焦虑是一种惠及一生的能力。初到新单位，是5月9日的午后，接到电话后有些手忙脚乱。走进曾经在那里长大的那个小院，回想着那时留存的余韵；踏进那层熟悉的办公楼，眼前尽是那些留存至今的故事。短暂的交流后，生活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在那份等待里，在坚持心理咨询学习同时，与几位未曾谋面的学友组成了卡特尔，开始了关于拉康精神分析的阅读和讨论，结合自己的体验和感受，让我看见了自己的另一种能力。在不断地梳理自己的心绪中，努力承受着那些消息和那些联想带给我的不安与压抑。有时，我很痛恨自己的无能；有时，我很后悔错过那些可供选择的曾经；有时，我会责怪那时轻易放弃的自己；有时，也在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别人世界里的累赘。或许，这样的生活，总给我一份深深的愧疚，我不知道该如何接纳那个不好的、无能的自己，更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那些过往、那些付出和那些沉甸甸的给予。似乎，那些应对的方式也很原始，因为那个习惯了逃避的我，已经忘记了，忘记了如何不再逃避。有时，会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曾经的那些坚持，究竟是你所向往的，还是他人交给你的欲望？或许，承认一些事情是痛苦的，因为，那背后藏着一种背叛；又或许，坚持一些痛苦也是勇敢的，因为在那份痛苦的坚持里，藏着主体自己的选择。选择自由的同时，也便选择了一份责任，从“确定”到“不确定”，也给予你更多的可能性。

不论你混得咋样，请永远不要绝望。请你相信，在你未曾想过的角落，总有人未把你遗忘。五月底的一天，忽然接到了李老师的电话，也因此有了大塬之行和大塬村史馆的设计讨论，在那里，让我感受到实干的热情和奋斗的决心；七月份，陪着他一起，完成了金陵桥堤岸的景观设计，虽然这一方案似乎被暂时搁置，但或许，它也总会在岁月里绽放瑰丽。虚情假意的人，只想着利用你；真心实意的人，会为你搭台，和你一起分享成功的美意。

8月3日早上，再次回到儿时上房揭瓦的地方，在那个刚刚熟悉不久的办公室里，进行了入职谈话，在那些语言的缝隙里，让我明白了曾经的那些压力和那些我需要铭记与感恩的人。印象最深的工作，当属退休党员组织关系转接吧。9月23日至12月3日，跑了7个街道办、11个社区，完成了单位所有退休党员的关系转接工作。它于我而言，是从无到有的过程，是与不同人打交道的磨砺，是解决现实问题能力的锻炼，也是不断克服畏惧的经验的积累，还是这些年学习的沉淀和应用，犹如10月28日转正谈话时他的那句：“你处理好了最难处理的关系”，或许是这些年来，我听到的关于我的最有力度的评价。它让我看见了这些年自己的改变，也让我明白了把自己所学的知识，放在具体实践中的重要性。即使是那些看起来就头大的人和事，但请放心，上面的老板总会给你留出第三条路。或许，人，没必要太聪明，做一个有哭有笑、有玩有闹的傻子更自在。现在的我，更愿意做你们眼前这个傻子或者精神病，因为他，一个傻子，从不介意你，说他是傻子。

不知从何时其迷恋上了做饭，或许源自于那段独自等待中的自娱自乐，或许也是为了处理那份焦虑与彷徨。这也让我不自觉地回到了曾经的那间小房，一个人静享自娱自乐的生活。起初，只是在这里看书、听课、代课、做饭，而现在，也成了一个独居的单身狗，在一定意义上完成了分离个体化。或许，这也是每个人一生的课题。从自己改电路、贴壁纸、配家具，到11月15日自己交了当年的暖气费……似乎我也完成了一个一直想完成的仪式。

不得不承认，起初的这一切，只是为了逃避那间房里的冰冷、局促与不安。不知我算不算一个心理咨询师，但最起码，它让我明白，我其实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但或许，我也可以适当的做一些属于我自己的改变，比如容易满足的我，满足于自己的安排和自己对生活所做的选择，因为我相信，每一个系统都有它自己的智慧。我学着不去因为那些过往而忧伤，也试着把自己与那些关于家庭的未解之谜隔开，不再去寻找那些有相同经历的孩子都想要找到的答案。虽然，在那节心理课上，那个别人的故事让我感同身受到泪流满面，但至少，这样的隔离，让我获得了许多释然，让我不再受太多的影响和太多的牵绊。

在我的记忆深处，总藏着这样一个画面：一个下雨天，她一手拿伞，一手抱着我，从路边走向人行道，人行道边的积水中，有一块小方砖，她一只脚踩在上面，一边在我耳畔说：“淘气包，不走路”。这是我关于姥姥最早的记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温暖和祖孙情谊，变为一份伤感。过年回家，看见如今的她，努力藏着那些几近决堤的眼泪，在孤独的夜里，一本一本翻着阿尔兹海默症的书籍。回想着她陪我走过的疾病、走过的儿时的孤单、走过的中考、高考，走过的那些愉快和不愉快的经历，时常在夜里以泪洗面的我，只剩下莫大的遗憾……

我最大的遗憾，

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不需要有句点，

只愿故事不会说完，

一直与您伴。

还能做什么呢？

我连伤感都是奢侈的，

我一想念您就那么近，

但终究您都不能，

陪我到回不去的远方。

原来我很快乐，

只是不愿承认，

在我怀疑世界时，

您给过我答案……

照例在一岁刚开始的夜，写下了这些不合逻辑的文字。或许，早已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过生日吧。生活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但或许，也没你假设的那么糟。神经症的我们都渴望被治愈，然而这本身其实也只是一个幻想。如同你是谁的故事里的谁，谁又是你故事里的谁……

Xiao Qiao

April.9,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