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
文/七品草民
每当粽叶飘香,我喜欢拿出凉席,在院子里铺开。
我和哥哥在凉席上。父亲则就着一盆水磨镰刀,锋利渐起,寒光夺目。
又将开始麦收了。
端午节前后,父亲每天骑车到麦地去转悠,看看那块地可以开镰,四口人的地分了五个地方。
洼地里麦子还绿油油的,岭地的已黄灿灿,割麦正好可以错开时间。最远一块地,在村北的山坡上,大沟北崖,地狭长;近的地在村南洼,稻方田,地很小。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岗。足蒸暑士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借惜日月长……”麦收,白居易的《观刈麦》真实再现农忙场景。
而今,麦收时节虽然还忙碌,但是没有了仓促,机器过处,从割麦到脱粒,一次搞定。
相对来讲,我依然怀念小时候,那丰收的喜悦,麦场的快乐,还有麦收的辛苦……
清晨四五点钟,趁着天尚未明,麦穗上还沾有露水,不是那么干燥,父亲就匆匆起大早去收割了。
“朝夕三倍”,傍晚收割要比早晨损失很多,像是谚语催着农民,一到麦收季节,抢的仓促,收的紧张。
可不嘛,夏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抢收”既要防备突然而来的雨,还要避免麦子熟透了,麦粒零星掉落;割早了也不行,麦子没有“包浆”,容易干瘪。
所谓“蚕老一时,麦熟一晌”,眨眼之间麦穗就可能熟透了,所以收割总要拿捏准了。
母亲忙活着做饭,早饭和午饭,带到地里边吃边干:烙几张单饼,热一铝壶水,带几个咸鸭蛋,再剥上几颗葱,匆匆地赶往大沟北崖。我和哥哥跟着。
路上人来车往,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四野都是丰收的景象。放眼望去天际线因为麦子而改变。
路边麦秸草堆起,麦场也有早起晒麦穗的,还有脱粒机已经拉上了街头。
最亮眼的是一阡一阡麦田,黄灿灿麦子的镶嵌着,阡与阡之间偶尔一条绿带,那是护坡棉槐或者刺槐。麦田里,麦穗昂头挺立的,麦芒闪耀着太阳的光芒;微风过处麦浪滚滚,到处荡漾麦熟的味道,夹杂着尘土和干燥。
小麦被誉为“五谷之贵”,食用养心,丰收安心。
从没有一种农作物让人如此垂青,谚语明证了它的重要性,“给不给吃,就看正月二十一”,据说这天要是晴天,那就预示着大丰收;“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瑞雪兆丰年,也是针对小麦来说的;“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播种时节也是几千年经验积累;施肥也有经验指导,“底粪麦子耩粪谷,喂粪高粱长得粗。”
类似谚语可能就要失传了,因为机械化作业不再担心“抢收”,化肥、农药、灌溉改变了许多。
现在的孩子不知道“麦假”,因小麦而设假期,老师回家收割麦子,学生也可以帮父母麦收。小时候,麦收时节孩子不分大小都要去农忙,大的割麦,小的捡麦。
到了地头,父亲已经放倒了一大片麦子。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右手拿镰刀,弯腰弓着身子,左手揽过一溜麦秸,右手将镰刀往前伸,然后再往回收镰刀,割麦。
刚开始挥舞着镰刀,还觉得挺容易。可时间一久,太阳长高了,直烤晒后背,麦子包围的密不透风,而且腰又酸腿也麻,手磨出泡,胳膊有点木了。还有让人焦急的,竟然被母亲和哥哥落下了很远,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后面。
父亲看我割麦,“左手不能揽太多,多了镰刀割不动,自然就慢了。如果揽一小把,镰刀割起来容易,速度也就快了。”
“放下镰刀,我教你捆麦子。”我把镰刀放到篮子里去,跟着父亲学着捆麦子。
捆麦子,既不能太靠上,也不能太靠下。回家铡刀切掉麦秸,太靠上低矮的麦穗就切掉了;太靠下麦秸太多,难晒且脱麦粒费劲。
相对于割麦,我更喜欢晒麦。晒麦时在麦场边上用麦秸草堆一个小窝,趴在里面凉快。偶尔,钻出小窝木杈挑动着麦穗,翻晒。
那小窝很受喜欢,小伙伴们都愿意来“做客”,到里面凉快一下。我也乐得有人陪伴,而且无论是晾晒,还是着急堆麦,小伙伴都会是不错的帮手。
当麦收结束了。麦地需要再耕种,换一茬的农作物,玉米,黄豆,花生或者地瓜。
农活就是如此,收完一茬,再种一茬。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代代永续既往。
“不够”,“不够”,田间布谷鸟盘旋鸣叫。它也盼望着麦子丰收,然而即使丰收了,依然如此鸣叫。
“不够”,“不够”,声音渐渐远去……
(2020年4月11日 星期六 晴暖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