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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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化建设的脚步印遍了大江南北,如今的夏收秋种已完全由大型机器取代,农民少了许多辛劳让人欣慰,但我仍然怀念当年忙碌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十年前。
  三月的暖风吹醒了中原大地,绿意盎然的生机洋溢着生活的角角落落。小麦在这个季节分蘖抽节。青青的麦浪包绕着农村小院,有锄草晚归的老乡慢慢走来,炊烟袅袅的空气中有一股青翠的香味。
  转眼四月过去,到五月中旬,小麦就托起了沉甸甸的麦穗,在灿烂的阳光下骄傲的挺起笑脸,就有贪吃的顽童从田里揪上两三把,或锄草归来的父母给叫嚷的儿女带回一簇,拿回家来烤着吃。
将一二十穗麦子用秸杆缠在一起,就着做饭时冒出的火苗转动,随着呲呲溜溜、吡吡啪啪的声响,慢慢的就透出淡淡的清香来,大手小手一齐伸过来,放在簸箕里轻轻的揉一遍,簸出糠秕来,再揉一遍簸一遍,到第三遍的时候,放在手里吹一吹,就可以吃了,清清的香甜,越嚼越有味,还有淘气的孩子会嚼出面筋来,吹起小小的泡子,也许这就是最原始的泡泡糖吧。
  每年的芒种,都在六月上旬。“芒种前后,夏收秋种”,所以一进六月,布谷鸟的叫声就由远而近了,所有的田野变成了金色的海洋,外出打工的男人女人被大车小车载回来,奔赴这收获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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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要在凌晨拉开,因为要避开正午的骄阳,一方面人们可以少受些炎热,另一方面,避免焦脆的麦穗炸开影响收成。
早有家里的男人把一把把镰刀磨出锃亮的反光来,女人们负责叫起贪睡的孩子。
于是,朦胧的夜色中,昂首阔步走在乡间小路上的男人颇有些战士的英姿,女人则兴高采烈的说着一些农活上的近期规划,全然不理会后边拖着鞋惺忪着睡眼的孩子很扫兴的嘟哝着。
  责任田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方块,迷蒙中只看见轮廓看不清颜色,一排排麦子在暖暖的晨风中摇曳,干燥的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自家的田地或远或近,地块或大或小,大人小孩一溜排开,随着镰刀唰唰的声响,一排排的麦子被捋顺了,放成一抱大小的铺堆儿,那些资深的农户总能将麦子码放的像仪仗兵一样整齐,全然不在乎半天之后,它们就将被凌乱的丢进碾场里。
一家大小要在开镰时进行一场比赛,默不作声、手脚麻利、不怕苦累的孩子将被交口称赞,被夸奖的孩子虽然得不到物质奖励,心里美美的干劲更足。
  当太阳披着五彩霞衣温和的注视大地时,田地里的麦子已被放倒了长长的一截儿,金色的麦穗在这唰唰的声响中惬意的舒展着笑脸。劳作的人们豆大的汗珠滚落在黄土地上,滋润着她广袤的心田。渐渐的,村里狗吠鸡叫,池塘边蛙鸣蝉噪,又有老人或小孩吆喝人们回去吃早饭的声音。田地里的人们在这热闹的喧嚣中仰起身,才意识到肚子早已咕咕噜噜的叫唤起来。
  庄户人家的饭菜格外香甜,大锅小米汤,大锅烩菜,风卷残云般吞进肚子,顾不上剃牙抽烟,拍拍屁股,准备车具,或骡马、驴子,或三轮车、拖拉机,匆匆赶回田里。
   田野间,散落着人们弯腰弓背的身影,在连绵起伏的麦浪中时隐时现,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衣衫与金黄色的麦子相映成趣,宛若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立于天地之间。小路上有跳跃的狗和奔跑的孩子,牲口拉着马车,与拖拉机擦肩而过,主人淡淡的一句问候:“吃了吗?”或点头而过。小村在这热闹的田野边反而显得冷清了。
   为了抢收抢种,避免六月的暴雨打湿了收成,一般人家要边割边往碾场拉。而装车不仅是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不管装马车还是装拖拉机都是一样的,先将车箱铺平,然后车箱两边麦穗相对装成两排,两边的麦子一半在车箱内,一半悬空着,中间填平时要错茬压上去,这样既保证多装,又不会掉下来,等车装到一人多高时,就要上去一个人踩车,多半是半大的孩子,因为天热,下地时穿凉鞋短裤,光脚光腿的,踩车时就要被麦芒扎来扎去,并不好受,但相对来说,踩车要比装车轻巧的多,所以孩子就宁愿忍受这麦芒之痛了。
车装到手够不到时,就要借助桑杈往上挑了,一个麦铺儿正好一杈挑上去,不偏不斜,一层层茬茬相压,结结实实,走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不散不乱。也有车装的太大的,把握不住翻了天的,但几个劳力用杈推正了,仍是方方正正一个车垛。
   碾场一般并不远,要取通风好、向阳、地面平整的一块地,有时是尚未盖房的宅基地,或是小学操场的一角,或近村责任田的一头都会被临时占用,拿铁耙把地搂平,将地表用水洒湿,再推来碌碡细细的碾平,晾干就可以了。
这是前期准备工作,必须在开镰前两三天完成的。而从田里拉出的麦垛就被丢在碾场里,用桑杈将麦子挑散,虚虚的放下去,使它们互相支撑着,不能压实了,便于通风晾晒。一个碾场能容下两三车麦子,再多拉回来的就在碾场的一角堆起一个圆圆的大麦垛,防风防雨。
  地里的麦子在两三天内就被搬到了碾场里,活动中心也就随之转移。上午干些杂活,使麦子晒得更干燥些,歇晌过后,拖拉机带着碌碡在场上碾上两三遍,麦子就失去了它的芒刺。人们用桑杈将长秸梗挑到一边再晒再碾,下边碾碎的麦糠裹杂着麦粒被推拢到通风好的地方,下边就该扬场了。
孩子暂时得到解放,爬到树上抓知了或趴在地上捏泥子玩。
扬场由各家的男充当把式。主要的技巧在于扬起来之后使麦粒与麦糠分离,麦粒被扬成长长的一条弧线,落在麦堆边上,麦糠被风吹过之后飞到另一边,旁边还有人在麦粒刚落下时用大扫帚拂去麦粒里混杂的大粒麦糠,这一扬一拂的配合很像是曲艺双簧,轻松流畅,细致默契;又像是两种乐器的合奏,此起彼伏,错落有致。扬场结束时,新麦就堆成一个橄榄形状,一粒粒,金灿灿,圆鼓鼓,透着光亮,男人咬一粒麦子在嘴里就地坐下抽烟去了,女人眉开眼笑的吆喝一边玩的孩子撑口袋将新麦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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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这些干干净净、颗粒饱满的新麦被装进一个个近百斤的尼龙袋时,幕色也跚跚而来,空气中混杂着麦糠、尘屑与机器的柴油味道,人们也变得灰头灰脸,但没人在乎这些,疲备的身躯拖着车子上的三四袋或五六袋麦子,心里想的是明天的安排。
  这样的超负荷劳作持续一周就接近尾声了。一袋袋新麦被搬进堂屋暂时堆积起来,要等再晾晒三四天后才能入囤。碾场上晒的也是新麦,这些新麦被摊成薄薄的一层,又用木锨推出一道道的沟回来,远远看去,像是俯瞰下的一块梯田,透着金色的喜悦。人们变得轻松了一些,边做收尾工作边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或商量秋种了。
  田野里的麦茬像青年刚理的板寸头,虽是焦脆的灰黄色,却也精神抖擞。一场及时的暴雨过后,齐刷刷冒出头的葱茏的秋苗将为农家描绘又一个丰收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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