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烨不知何时喜欢上了吃荇菜。
“哞~,是喜欢上了采荇菜的吧。”家里的小黄牛不无哀怨,可苦了它了,多割的荇菜都喂它了,味道是不错,可这菜排湿啊!你天天夜里起来好几遍试试。
该有听见该挨牛蹄的暇烨在弹琴,好死不死地还就在牛栏旁边的大石头上。调是没跑,魂不知飞那儿去了。
“明天还是不去采荇菜了吧”。暇烨嘀咕着。
“哞,驴才信。”小黄牛白了暇烨一眼,合上耳朵自顾睡去,不理这发痴的小傻子。
“这都偶遇好几次了,淑清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暇烨的脸不自觉红的滚烫。
“但我还是该主动些不是吗!”暇烨躺下盯着漫天繁星,想起淑清雪亮的双眸,眼角不觉弯出两弯月牙儿。
次日,暇烨真没出现在河边,却不是因为担心姑娘被自己的英俊和热情吓到,一不小心就答应了。连续四天逃学,先生亲自来家中寻人。双腿还保持这逃跑的姿势,娘亲笑嘻嘻地拔着鸡毛,抬头对儿子亲切一笑,只得乖乖跟摇头晃脑的老先生去了学堂。
夜来,暇烨拿着书卷辗转反侧,蜡烛晕散出淡淡的黄光,像极了那个柔美又温暖的黄昏。淑清在清澈而绵长的小河边浣纱,撩起的水珠滴滴扣敲在一边的荇菜上,又溅起细密的水丝,在空中交织,蒸腾起阵阵水雾,朦胧了月色般皎洁的面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非那声雎鸠,自己还未发现,美丽的倒影里,女子明媚的眸不经意般地落在谁发烫的脸颊。
暇烨当官了。那个被夫子打手掌、放牛开小差的傻小子当官了。学堂里的老夫子摇摇花胡子,这个不着调的娃娃,去了趟京城参加了几次科考,还真成熟干练了许多。
从基层干起,芝麻大点官,暇烨硬是忙得像只陀螺。张家少了只鸡,李家还不起利贷,挨个解决,还偷偷从自己那点少的可怜的俸禄里分出些给人家。背地里自个儿喝稀米粥,好不寒酸。好在家底还算殷实,隔天能喝到娘亲给熬的鱼汤。
朝里派来的巡视官听着百姓的交口称赞,回朝后没几天就传来了圣旨与拨款,准了暇烨挖河道的请求。这会儿咱们满脸泥巴的大人正率着一帮工人挖小河道呢,活脱一小泥猴。
“这儿挖一条,可以引东边那条主水道;还有城东到乡南,方便灌溉土地;唔,这条的话,淑清住这儿,我住这儿…”声音越来越小。
“大人,这条做何用?”
“啊,这条,咳咳,这条可留给姑娘们浣纱用。大家一块儿热闹也安全。”一本正紧的语气。
“大人想的真周到啊。”周围一片称赞声。
“哪里哪里。”还是改不了一犯傻就抓头的习惯。
晚上,小黄牛,哦不,大黄牛了,甩着尾巴,对暇烨眨眨大眼睛,“哞哞”叫个不停,好久没吃荇菜了。
忙了大半年,河道可算是修好了。清水脉脉,荇草悠悠,淑清执着刚出水的红纱,将另一头抛给他,满天水花像飞舞的花瓣滴入水中,晕起层层涟漪,清脆悦耳,如佩环叮叮,又像夜夜暗谱衷肠的琴音袅袅。暇烨忙双手接抱住飞来的红色,捂在心口,呵呵傻笑,笑出的口水硬生生将自己呛醒。
“那赵家的,那针线活做的,没的说;还有那孙家的三姑娘,远近闻名的孝女啊…”。近来觉得那张生来说媒的嘴久无用武之地,邻家大娘眼珠骨碌一转,转到了暇烨身上。
“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母亲敲着暇烨的头。
“她,她会做荇菜吗”。自上任以来遍常常一本正经的暇烨大人此刻竟满头密汗。
“我看沈家那姑娘不错,弹得一手好瑟,叫淑…淑什么来着的”娘亲用手敲着头,费力地想着。
“淑清,淑清!”暇烨急得涨红了脸。
邻家大娘怔了怔,随即与娘亲相视一笑。
“大娘去给你说媒!”
喜庆的婚服下,暇烨激动的心跳的比鞭炮还欢快。紧握着系着同心结的红绸与新娘相对,不觉想到那个呛醒他的美梦。
怎么回事,宾客面面相觑。主婚人清清嗓子又是喊一声“夫妻对拜”。
暇烨沉浸在回忆里,新娘在那头悄悄扯了扯红绸,“当了官,就不爱吃荇菜了?早知道你这样,就不拒绝陈家的请的媒婆了。”幽怨的声音从大红盖头下轻轻飘来。
“淑清的声音真好听呀”暇烨乐得更开了,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夫妻对拜!!!”花白的老胡子一震,主婚人又是一声吼,穿云裂石,惊落天空飞过的雎鸠。绕梁不绝,以至三日后众宾客还觉得余音在耳。
“爱吃,爱吃,今晚就吃!”暇烨急急与新娘对拜。
“然后呢?拜完啦?”
“哈哈!”宾客哄堂大笑。
然后?河洲上的雎鸠和鸣声声,笑看远处红纱漫舞,琴瑟悠扬。
“又有荇菜吃喽。”大黄牛嚼着新鲜饲料,不时顶顶牛棚上悬挂的红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