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除了高一时学校组织的一次湖北游学,我从来没旅行过。而那一次之所以能出门旅行,是因为那是公费。
可能放在当下难以置信,因为这一代年轻人的物质条件都不算是太差。放在西北边陲,整体生活也挺好,但偏偏可惜,我家里却不富裕,这里的不富裕是指一直到现在,家里幸福的事情是关于吃穿,而非精神上的消费,或许是梦想着星空却败给了阴沟,“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或许也因为生活在吃穿用度里就自然会消磨精神上的追求;又或许是根本上就无法想象一些追求形式——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贫富分化、城乡差距我真是切实体验了)。就像我在来武汉之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livehouse,从来不明白为什么可以为了见一个明星花那么多钱,为什么会在虚拟的游戏里充那么多钱去买一个你穿不了的皮肤……
我总是会觉得,把那些钱用来大吃一顿多好,总是总是,落回到吃饭里。 我从来不想去花家里的钱去旅游,因为那是残忍的——你知道自己开口了会得到,虽然,即使,尽管他们会更加辛苦、再克扣自己。所以我知道,我也一直知道,只能靠自己。好像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我独立地学习,独立地探索自己喜欢和讨厌一切。当我寄住在亲戚家时,独立地管钱用钱(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站在饼子店旁的小书店里,爱不释手地翻着最新一期的《意林小小姐》,每次在店长问我要不要买回去好好看时我都会抱歉地笑笑然后立刻把书放回书架里,因为对于四五年级时五毛钱两个的雪糕、价值三块的啤酒再来一瓶能换的一兜子零食、三块钱一大包的辣片,十七块钱真的很多。只有自己唯一一次任性买了一期,至今认真地留在家里)。管着管着就成了习惯,用着用着就慢慢学会了调和现实与理想的冲突。后来,独立地填了高考志愿,发现自己好像也有选择和决断的能力。再后来,独立地往返武汉和新疆,三十六小时硬卧到乌鲁木齐,四个半小时高铁到博乐,四十分钟公交到家,好像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竟然同时也可以感受到很多安闲与自由。
这一切仿佛都是为我独自去旅游在做铺垫,可以说从小到大的历程让我具备了独自旅行的素质(我想,不只是地理学意义上的旅行,也是人生这场旅行),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那最重要的东风自然是钱了。我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对更高级存在的看法更像是启蒙运动时期人们的神学观:把神学纳入理性的框架,完善用理性阐释世界时的逻辑漏洞,比如生命中的巧合和馈赠。这学期疫情结束,刚好看见一个薪资不错的家教,有过成就感,觉得自己在这份工作里没有被异化,我感受到了劳动的价值;也有过挫败感,觉得自己卖的不仅是时间,也是灵魂。不管如何,可观的薪资带来了底气,现在,钱也够了。
靠自己的努力进行人生第一次旅行,就像是靠自己的努力进行人生这一场旅行一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