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0岁那年，我父母闹离婚，我一点都没有伤心，从来都没有劝和过他们。反而心里非常雀跃，甚至举双手赞成。
我还坚定不移地站在我母亲那边，数落我父亲赚得少，没能力，做人si教条。
我想早日摆脱贫穷的家，傻傻地以为父母离婚了，我就可以跟着妈妈去过好日子了。
但是妈妈在正式离婚的时候，坚决地放弃了我。我惊呆了，我求妈妈带我走，可她拉开我拽着她衣角的手，说妈妈不方便带我走，留在爸爸身边。
这句话她说得还算温和，我追着她跑了数米远，拖鞋都掉了，我还在追。
我终究是没有追上她。
那个夏天，留给我的只有她模糊的背影，滚烫的水泥路，还有不解的失望。
此后妈妈在我脑海的形象就像她的背影那样越来越模糊，她把家里关于她的一切东西都拿走了。那张唯一的全家福也被她撕下，只留下我和爸爸。
我爸爸就是个做苦力的，平时跟随村里的施工队做小工。
在家时爸爸不是在田里，就是在伺弄鸡啊羊啊，永远只是埋头干活，从来都没有大声和别人讲过话，好像一直是在小心翼翼地活着。
02
我小学成绩很不错，虽然没人管我，但我每年都拿奖状。
这样优异的成绩一直持续到了初中，我的心思开始被班上的不正之风带偏。那些人自然不学习，只知道吃喝玩乐，一些女生还喜欢炫耀攀比，还偷偷地化妆，穿高跟鞋，戴耳环项链。
这些行为被班主任屡次劝过多次，可他们全当耳旁风，照样我行我素。
当时我羡慕那些女生，误以为这就是美。
我也想涂口红，抹指甲油，穿漂亮衣服，可我没钱。
爸爸除了每个星期给我饭钱外，至多再给我五元零花钱。
我就向爸爸每个星期多要了几元，他答应了，但同时他要我记录每一笔钱的用处，买了什么都要拿给他看。
我本想把每星期多要的钱给攒起来，偷偷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当爸爸问我都买了什么的时候，我把他给我的钱都拿出来给他看。
爸爸渐渐放心了，有时还多给我十块八块。几个月后，我在小摊上买了一支口红，后来又买了一瓶银色的指甲油……
爸爸每天都很早跟施工队出发了，走之前都为我准备好早饭，我嘴上答应好好吃饭。
可等爸爸出去后，我就马上起来洗漱，然后对着镜子打扮自己，抹口红，涂指甲，擦乳液，还会涂上淡淡的眼影。我有点微胖，但白皙好看是真的。
这样的行为让我在学校顺利出圈了，那些不爱学习的人主动让我加入他们的团队，有几个男生还给我写情书了。
情书我没要，更没有理睬那些男生，我也没有和那些女孩走得很近，我只是担心他们会欺负我，所以不敢得罪他们。
03
我的妆化得很淡，班主任是男老师，他几乎没发现，只是提醒我成绩下降了，并和我讲了许多读书改变命运的道理和事例。
我有所收敛，但依旧每天涂脂抹粉。
不久后，一些小太妹找到我，让我给她们钱或是买些化妆品。
我没吭声，没反应，我觉得她们只是纸老虎，不会拿我怎么样，甚至还认为她们有些蠢。
可是我低估了她们的野蛮，她们联合以前被我拒绝过的男生，一起在回家的路上堵我。
他们开始向我勒索零花钱，我不给，他们就把我的语文数学书剪成一条条，破破烂烂，里面还写满了污秽下liu的脏话，只有封面是完整的。
几次被他们这样折腾，我只好交出了零花钱。原以为会息事宁人，但他们却是变本加厉。
我和他们说实在没钱交给他们时，他们居然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小学生那里行骗搞钱。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要把钱交给他们，做不到的话，他们扬言会让我不好过。
我不想这么做，可最终被他们堵到了人际稀少的后街，被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没有明显的伤口，但真的很疼，也确实害怕了。
04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可以为那些低年级的学生讲题目，在我家不远处就有一个五年级的学生。
和他说好，讲解一次作业一元，如果有作文的话就给三元，我保证老师以后再也不找他家长，他答应不告诉他家长。
我得到了那个孩子的认可，因为他后来介绍了两个同学，让我给他们一起讲题目。
我得到的报酬也因此多了起来，虽然钱最后都给了那些小混混。
我就想着熬到毕业就好了，那些人肯定不会一直追着我的。
可是当他们知道我的钱的来路后，又一次把我拦下，对我极尽讽刺挖苦，并撂下一句话:那么有能耐，一周就加码到一百吧，一分都不能少。
难道要我一个月都不吃中饭，和把赚来的钱都给他们吗？
我撑不了，我很想找个机会告诉班主任，反抗的怒火就像小火苗那样在我心里燃烧起来。
可没等我告老师，那帮人在学校车棚把我拦下了，又一次把我带到了后街，指着我的脑门骂我jian，并说了各种难听的话，最后要我交出一百元钱。
我实在没有，他们就搜遍了我的书包。一无所获后，他们开始要搜我的身，我拼命反抗。
“你们停下，她的钱我来付。”李昂从他们中间站出来，走近我，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在手掌上拍了拍，就丢给了他们。
那些人吹着口哨，又在说下liu的玩笑话，好在拿了钱的他们一阵风似的就跑了。
李昂陪我走出了后街。
05
李昂比我高一级，已经初三了，我知道他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父母离婚后，都离开他了。
我感谢他帮我解围，可又隐隐觉得不安，因为我知道他也是小混混，难免心术不正。
一个月后，他找到我，问我是否感到这些日子都很清静。
我知道那些混混确实没来找过我麻烦了。
李昂用手围住我的脖颈，流里流气地说，我替你交了这个月的钱，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放心，以后哥会罩着你的。
说着就来抱住我，又想顺势亲我，不过都被我躲掉了。
他痞痞地笑着，想动手动脚，不过都没让他得逞。
又安静了些时日，我以为那些混混会消停一段时间，而李昂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06
初二放寒假之前，我总算认真备考了一次，虽然成绩不尽人意，但我的心安静了不少。
正当我急切盼着寒假的到来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李昂偷qie，闹到了学校，我被请到了校长室。
我不明白，李昂偷东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见了校长，我坦然自若，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李昂在小卖部偷过零食和钱，更在村子里偷过鸡……他被抓住后，说是为了给我交保护费才去做坏事的，还供出了背后的这个小团队，诬陷我是背后的指使者。
他们把做过的所有坏事都说成我是主谋，到处诋毁说我坏话。
班主任很怀疑他们说的话，但是那些人前所未有地团结，把矛头全部指向了我，并对我身边的人说，不要被我的表面骗了，说我涂脂抹粉，表面单纯，心眼坏着呢？
很快，我成了学校指指点点的对象。跟我要好的同学都远离了我，我被整个世界孤立了。
好在寒假来临了，我可以远离那些人，远离那些流言蜚语。
可是李昂誓不罢休。
那天爸爸跟随施工队很早去干活了，我躲在了暖暖的被窝。
等我迷迷糊糊又要睡着时，突然一双手捂住了我的嘴。
睁眼一看，原来是李昂，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调xi。我胡乱挣扎着，能喊出声时，拼命大叫，可无济于事。
跟他纠缠了一段时间，渐渐体力不支，正当我心灰意冷时，有人敲门了。
原来是邻居李阿婆来送我一份早餐面，李昂这才停止了追逐，马上去开门，嬉皮笑脸地接过那碗面，不停说谢谢，还送走了李阿婆。
李昂吹了一会口哨，告诉我他早就对我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了，还说我家里的旧锁该换掉了，否则会遭贼的。
07
李阿婆人很好，邻居孩子到她家玩，她总会拿出瓜果零食。
李阿婆尤其对我好，但她也爱嚼舌头，那次看到我家有个男生，我还衣衫不整。可想而知，流言越传越劲爆，对我围追堵截，不留丝毫余地。
我一个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的人，我一个受害者，居然受尽了流言。
生活就像噩梦般煎熬……
可爸爸还是沉默着，像一头老牛那样任由生活摆布，忍气吞声，甚至都没有安慰过我。
以前我认为他是老实，但那次后我认为他是无能。
我无助又失望，正当我害怕新学期到来之时，爸爸却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带着我搬家了，我们搬到了江苏的最东边，一个靠海的小镇。
我们租了三间小平房，爸爸带着我添置了家具，回来后就一起默默地收拾。
我很感激他带我逃离了是是非非，也很好奇，为什么要搬到这里呢？
那天傍晚，爸爸出去买了海鲜，酣畅淋漓地饱餐过后，爸爸没有立即去收拾碗筷而是开口问，有没有想过你根本不像我……还有你知道为什么要搬来这里吗？
我扫视了一下爸爸黝黑苍老的脸，细细思索他说的话，尤其是第一句，难道……
其实你就出生在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见到你亲生父母，当年那个把你抱养给我的人告诉我你确实出生在这周边。爸爸垂着头，接着又说，你妈嫁给我时，你两岁多了，我们只是半路夫妻，她结过婚，有自己的小孩，所以离婚时，肯定不会要你的……我确实没本事，不能给你好生活，又不会说话。
爸爸的眼圈越来越红，脸上皱纹挤成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08
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的父母比同龄人的父母要大很多，他们在离婚前，真的对我很好，所以我根深蒂固地相信我的父母，从没有怀疑过。
其实有邻居开玩笑说过我是抱养的，小时候我不懂事，常把他们赶走。长大后，我选择置之不理，我的身世早已不是邻居讨论的新鲜事了。
记忆中，我的妈妈身材矮胖，脸上透着绛紫色的红光，厨艺尤其好，做美食就是她的爱好，每天都会去菜场超市淘宝贝。
以前觉得有她在就是有好东西吃，现在觉得她其实不太会持家，心地不错，但头脑简单。
爸爸二十岁不到就没有了父母，半生无依无靠，免不了受白眼，遭欺负。所以只会老实勤俭，自然不会赞同妈妈的一些做法，当爸爸不愿再提供给妈妈无忧的生活时，两人只会出现分歧，最后一拍两散。
我和爸爸是两个苦命人在相互依靠，他带我来到海边居住，或许是想让我见到亲生父母，但更多的是让我远离了是非和伤害，还想让我人生的幸福多一种可能。
09
爸爸后来就跟着渔船去打鱼了，禁渔期就在小镇零散的打工。
初三毕业时，我所在的小镇初中只考了五个普通高中，我去苏州上了一所中专。
我很清楚这点学历根本拼不过任何人，所以我就四处打工，最后我在一个大饭店兼职。
我手勤快，嘴又甜，和厨师服务员相处得都不错，节假日忙碌时我还做前台。
我在那做了两年多，实习都在那，我对厨艺很感兴趣，梦想将来能经营一个小饭店。
可我学艺不精，也无本钱，所以毕业后去了上海，在一个大酒店的厨房帮忙，我更勤快了，同时更留心酒店的日常管理，认真学习细节。
生活挺艰难，薪水只够生活，学得越多感觉自己对现实越无奈。
正当我苦恼迷茫时，何宇恒开始追求我了，他是酒店的厨师之一，中等身材，偏瘦，是安徽人，已经做了七八年的厨师，算得上是师傅了。
他比我大了八岁多，三十了，一开始我对他有些排斥，我们只在厨房碰面，他会为我准备早餐，偶尔还会把我喜欢的菜留给我。
最让我感动的是他在厨房给我过了一个生日，同事们唱着生日歌，并都送了小礼物，这是我过得最隆重的一个生日了。
我是真感动，可又不想轻易沉浸在感情中，所以趁着休假，带他回家见了父亲，我想让爸爸见一下，再做决定。
10
那时已过十一黄金周，我们在沙滩上散步，海风凉凉的，咸咸的，周围的高楼和一些水上项目在建设中，安静得有些荒凉。
傍晚时，何宇恒烧了几个海鲜，我爸直呼味道好，两人喝了点啤酒，我爸居然话多了起来，谈得最多的是这片海滩带给他的好运。
我们在那呆了两天，临走前，何宇恒告诉我爸，他想来这发展，老家父母有哥哥和妹妹照顾，他可以来这开一间餐馆。
我爸说当然好，我问他这个决定是否太草率，他说应该可以，这里离上海很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一年后，何宇恒把这么多年挣的钱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彩礼钱，还有一部分用来买了一个门面，我爸拿出了一部分钱，他说算是投资，更是支持，让我一定收下。
装修都是我爸找了几个熟人完成的，很简洁。刚开始生意很清淡，因为游客很少，我一度认为会撑不下去。
那时宇恒带我回了安徽，我们简单办了婚礼，去舟山玩了一次。回来后就经营我们的小饭店，主要是海鲜，还有启海地区的家常菜。
沉静了两年时间，那个水上城市终于焕发出了活力，游客越来越多，从每年的四月份到十一月总有生意，尤其是夏天，生意是越来越火爆。
深秋时，我们搬回到市区的家，宇恒会出去学习一段时间，我在网上卖雪地靴，心态很好，不纠结销量多少，只当副业经营。
我爸说一辈子都没啥出息，没想到老了居然有了投资眼光，真得要感谢女儿啊！
爸爸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儿子上学后就一直他来接送，他总是闲不住，后来在小区做起了清洁工，他说打发了时间，还能有收入。
我时常想，如果爸爸脾气暴躁，当年到学校大吵大闹，和那些讲闲话的邻居硬扛的话，我的人生肯定摆脱不了流言蜚语的漩涡。
他默默带我到这个海滨小镇，我的亲生父母是完全没有了消息，但我人生的转折和幸运就此开始了！
读一个故事，品一段人生。本故事来源于现实，文中名字均为化名。作者如沐芳华，文字耕耘者，致力于用故事探索人生意义。世事百态皆故事，人生五味皆有情，欢迎关注如沐芳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