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寻常人家的日子,美而杂乱。
满地的草结着它的种子,风摇着它的叶子。杂乱无章的荒野中偏偏有蓝色的牵牛花盛开。牵牛花有的盛开在草地里,有的盛开在收获过玉米的荒地里,它让荒芜中平添几分美和希望。让人落寞的心情感觉美好的存在。这就是秋天啊,它是告别的季节——树叶告别大树,果实告别土地,绿色告别山野。但秋天有牵牛花一样的花,一片片的开,它不会让人绝望。
这是一个保存完好的村落。是我步行回家必经的村庄。村庄的红瓦房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人家房前屋后,角角落落里都种满花:指甲桃,姜西辣,懒老婆,蝎子草,鸡冠花,步步高……都是些土里土气的花,各自有土里土气的名字。
但它们却把我带进我小时候的村庄——
那时候,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养花,我很小的时候,就能知道谁家的什么花开了,开了几种颜色,我们家没有他们家的粉红色的,我就去挖一颗来栽在我们家门前的土里。不几天它就活了,在一个新环境里随风摇曳。
那时候,家家都有大门,但户户都不提防,大家有好的花草都会分享。同时分享的还有各季种的苗子,南瓜,丝瓜,辣椒,茄子,各种苗子。
门口有只小花猫呢。村里的小花猫是不怕人的,小时候的小花猫都爱串门呢,到谁家里去都会受到热情招待,东家的嫂子会隔着墙头喊一声:婶子,你们家的猫来我们家了……墙头那边会应一声:哦,赶它回来……
小时候的村落很美,这里不是我的村庄,但有我的记忆,小时候的村子都是一样的呢,一到秋天,都是家家门口有花开,有瓜长,还有玉米堆放在地上,总有一个老奶奶在家门口扒着玉米皮……这就是秋天啊。
这个村庄的邻庄叫胡林村。胡林村的房子已经全部被扒了。一堆堆砖石瓦块堆放在哪里,一个世世代代生活了几百年的村庄,归宿变成一堆堆砖石瓦块。这里荒凉的让人流不出眼泪,这是村落丢失的历史,这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故事。我只记得我有同学是这个村里的,小时候的我常穿过一条河,从我们村里到这个村庄里来玩。现在,一切一切都没有了痕迹,我已经找不到走出或者走进这个村庄的路。
恰好一个大嫂走了过来。她竟然能够说出我父亲的名字,她说她原来在我们村里卖过猪肉。是的,我还记得她,在我们村的老槐树下卖猪肉。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我还很小,我对她的记忆不多,但对她挂着的猪肉记忆犹新,因为我曾经天天幻想着爸爸能够买给我们吃。
我说:你怎么没有搬走?她说:我这里还有地要种。我问她:怎么走出这个的村庄,到我的村庄去?她说:我领着你走出去。
她边走边和我倾诉:她的老伴脑血栓了,不能干活,她种了很多地,一个人干,很累的;她的女婿五十岁就没了,她的姑娘才四十八岁,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苦啊!她说:她常劝姑娘说:人遇到啥事也得活啊,养大三个孩子你就有福了……
我没有办法回应她,这就是秋天啊!
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母亲在门口侍弄她的菜地。母亲种的菜,最让人佩服的就是丝瓜,不管不顾的,泼泼辣辣的,一门心思的开着花,滴溜八挂的结着瓜,从初夏到初秋,一直开花,一直结瓜。
母亲的生日快到了,父亲的忌日也快到了。父亲在母亲生日前一天离开我们,我们认为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特意安排,因为父亲想让我们记住他,他知道,我们永远忘不了母亲的生日,时间久了,可能会忘记他的忌日,父亲是个心小的人,他总是顾虑很多。父亲走后,母亲就借八月十五,提前过她的生日。这一天我们都会回家,远处的二姐会回来住到父亲的忌日再走。今年,弟弟也要回来,母亲在盘算着这一天。
父亲离开我们三年了,我们慢慢接受了父亲的离开,虽然很是思念,但我们知道有母亲在,我们思念父亲的力量是让我们更好的陪伴好母亲。秋天就是这样一个告别的季节啊,但它又是收获的季节,也是瓜果飘香的季节,它是美的,也会是荒凉的,如人生,如日子。
慢慢过好了,这就是秋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