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长大后，我得拥有一份工作，挣的钱养活年老的爸爸妈妈，还有叔叔。
长大后，我要让妈妈不上班，给她买好吃的，和她爱穿的裙子。把妈妈的文章出版成书。
———摘自苑苑的作文《我长不长大？》
苑苑是实小三年级的学生，这是她在今年十岁生日写的一篇文章《我长不长大？》
或许是我跟她妈妈腊月是好朋友，还有跟苑苑有过一个月的相处经历的缘故，当我读到这些句子时，我心好疼，苑苑，你还是个孩子……
十年前
“华华，我生了。母女平安。孩子取名苑苑。”
十年前的那个傍晚，农历三月十七，乍暖还寒的暮春，接到腊月从北京发来这个信息，我脑子瞬间一阵轰鸣，一片空白。
不行！怎能？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生女孩，你不可以！你绝不可以！有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发疯一样的嘶吼。
我使劲擦着手机屏幕，一遍遍反复看，睁大眼睛，用手指抠着每一个字：华，我生了，母女平安！
当我确定没看错，我崩溃了。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在手机屏幕上……
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经历过生男生女的纠结和痛苦，我又何尝不知，生男生女，不像美食一样可以任性选择。可事实面前，我还是不能接受……
腊月已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庆庆。因为特殊的家庭背景，可以准生二孩。这让全家人包括亲友们都心生期望，腊月以后再生个儿子，就成全一个“好”字了。
最期望的莫过于腊月的婆婆了，一个50后的妇人，不说重男轻女封建残余根深蒂固，因为她本人就是招女婿上门的。她生了两个儿子，她当然不希望在儿子身上断了香火。当看到腊月生下第一个女孩时，她就没露过笑脸。这让善良的腊月像自己做了错事亏欠了她家，很是难受。
更让腊月难受的是，自从生了大女儿，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虽然批了二孩手续，也只好搁那儿了。这又让婆婆再度的不满。
本来腊月在家做教师的，平常也喜欢写写文章什么的，她用心用情的对待工作和她的学生，至今许多学生还念着她，可为了成全老公在北京做家俱生意，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
初到北京，无法想像一个教书的与那些刨子，凿子，锯子有什么瓜葛，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尽管十指都磨得开裂了，可腊月硬是坚持下来，做老公的副手，没多久生意并做得小有规模。这让腊月多少有点安慰。
这一做就是十几年，大女儿庆庆已十几岁了，一直丢在家里上学，跟爷爷奶奶一起住。腊月惑觉很愧欠孩子，思想着生意做稳了就把女儿接到北京上学，免得许多牵肠挂肚的痛。
可就在这时，十几年过去已没任何妄想的事，腊月怀上了！这给所有亲戚朋友带来了意外的惊喜。而腊月已三十大几，高龄怀孕，又不免让人担心。
既然意外的来了，说明这孩子与我有缘，她是来投生的，我一定要她，无论如何！
腊月铁了心。
就像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以为想多了也就是真的了。腊月怀上了，所有人都想着，这意外的惊喜一定是上天赐福，肯定是个儿子，包括我。
苑苑就在所有人期昐又失望的纠结里来到了人间。
又生了个女儿，腊月老公也觉得无颜面对父母。那一年，他们没回家过年！
第一次见到苑苑，是在苑苑周岁生日前不久，北京王府井步行街。
我们公司组织的一次春季北京五日游。我想正好可以顺道看一下腊月还有苑苑了。
都说在北京，谁知北京有多大，五环六环的。而腊月住的地方还在六环外的通县，腊月说她从通县到就王府井要几个小时。然后，再几个小时坐回去，所以，中间可以共处的时间太仓促了。
我预先请导游调整了一下旅程，约好在王府井等她。
王府井，只是听说过的名胜。身处闹市，游人如织，却安静得出奇，没有你追我赶的汽车喇叭声，只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操着方言，互通着有无。街两边，竖着巨大的匾牌，描绘着百花奇草，走在步行街，恍若淹在花海里。
而这一切，我无心享受，我不停地张望着，我不知道，腊月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华，正在我焦虑不安时，听到有人叫我，循声望去，我差点没认出来！
或许北方的风很硬的缘故，原本白净的腊月被吹得黝黑。还没过周的苑苑趴腊月的肩上背着的背兜里，小眼晴在帽沿下怯生生地看着我，皮肤也和腊月一样黝黑。
不知怎么，我的眼里涌起一股潮湿。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想抱抱腊月，抱抱孩子，可是我又使劲忍着夺眶的泪水，一个声音在心里哭着说：腊月，你原本可以很优雅的生活的，可这是你的选择，谁也爱莫能助。
腊月满脸歉意地说着，本来我应该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去玩的，时间不允许，你们也不方便。下次一定请你们一起逛京城。
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上，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的背影，风把她的短发吹得凌乱，我盯着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终于还是呜咽着哭出了声……
大概四年后的元旦，腊月一家从北京回来奔丧。因回来突然，所以还得回京处理一些事件。
元旦以后，北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腊月跟我协商，把苑苑丢给我，不想再让孩子来去折腾了。
我有点犹豫，才四岁的孩子，她会哭闹着要妈妈的。腊月告诉我，没事，苑苑很乖，她不会哭闹的。
一个四岁的孩子啊，我不知腊月用什么逆天的教育，接下来与苑苑一个多月的相处，我被这个孩子一次次感动着。
她有什么要求，都是商量的口气，比如，小姨，我想吃肉汤泡饭，可以吗？这奶我可以喝吗？小姨，我好无聊，你陪我做个卖报纸的游戏，好吗？
看到我拖地打扫卫生，抢着做，我来，我来，这个我妈教过我。漱口洗脸，都说我自己来，我妈教过我。
有时，也眼泪汪汪的，小姨，我想妈妈了，每每这时，我会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心里会泛起一种愧疚，因听说她是女孩时有过的嫌弃……
总之，我完全想不出一个四岁的孩子，会有如此的举动。或许是从小腊月就把她背在背上干活，腊月的言行举止都潜移默化的感染了她吧。难怪腊月那么放心地把孩子交给我。
后来我问过腊月，腊月说，生她时我已不年轻，等我老了真的可能是扶不到棺摸不到盖了，所以我只能狠下心来让她学会独立，逼她优秀，然后让她来证明女孩也可以优雅地骄傲地生活……
一转眼十岁了。苑苑在许多不待见的目光里毫无顾忌地长大，现在是实小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
孩子，十岁本是个懵懂的年纪，养活年老的爸妈和叔叔，不该是你考虑的问题，更不能是你长大的理由，爸妈叔叔会照顾好自己。你长大是为了成为你优秀的自己！
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