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静悄悄的,只有镰刀划过麦秆的沙沙声。偶尔一阵风吹过,母亲会抬起头,整理一下头发,然后仰起头,但是她没有去擦脸上的泪痕。月亮时而明亮时而躲一下迷藏,明亮的时候母亲看着这片麦田偶尔发下呆,你会看到她的眼神虽有泪光闪烁但是熠熠有光。镰刀伴着麦秆被风吹的来回晃动的沙沙声再次响起,母亲一弯一抬的动作就这样持续到太阳升起。
我不知道母亲怎么会对这段记忆那么深刻,只知道母亲在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断断续续,中间闭上眼睛抬起头好多次。
风不动声色的吹着,它像个统观全局的疯子,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母亲说是在干活,但我想更多的时候她应该在沉思,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年,她在沉思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她一边怨恨着生活的不公平,一边以一种无声的愤慨反抗着。今年就要初中毕业了,这十几年到底学到了什么?在别人眼中母亲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她见过家里最穷困潦倒的样子,听过她的母亲经常无能为力的哭泣之后,在本应该懵懂的年纪,母亲的内心却暗暗生出了一把刀。只有母亲自己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逃学、打架、偷东西、打游戏,这些一样都没拉下她,可能那个年龄的孩子都会有一段叛逆期,只是母亲的叛逆期比较长而已。所有人都认为母亲不会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但是母亲说她清楚的都记得,甚至那两滩血在哪个位置以及他以哪种姿势躺在那个地方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任何人问起,她都说不记得了而已。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不像是有这段记忆的人,我问母亲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她告诉我她以后老了得了老年痴呆就会把这些忘记了。我不知道她给我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
村里响起一阵阵的狗吠,旁边不远的地里还有人睡在那里要看着今年的收成。乌云慢慢的盖过了月亮,母亲不知道刚刚赶走村里的小痞子时是种什么心情,害怕?不齿?怨恨?真的没有哪个词语可以形容她那时的心情,这几年她所受到的歧视已经够了,她此时想起的应该是家里躺在床上的她的母亲,母亲拿着手里的镰刀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起来。
母亲说她的这段记忆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就连父亲应该都不知道母亲的这段经历,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段无法启齿的记忆。
天亮了,所有的事情都在继续,母亲收起她的镰刀,想着还需要几个这样的夜才能把这几亩小麦都收割完毕。但是白天的生活还要继续,母亲收拾起她的书本,以一种奇妙的心情走进教室。从那天开始,母亲开始以另外一种姿态生活着,她能想到最体面的报复就是,努力的提升自己,以光鲜不卑微的形象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让那些人慢慢的受到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