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洗头,洗澡,早早地躺在床上,虔诚地乞求着明天的自己能聪明一点,对生活能多一份掌控力。
毕业的第一年,很遗憾我没有室友的活泼和开朗,不能像她那样自然地和别人开玩笑,很遗憾我不能像她那样招人喜爱,我的慢热在职场里变成了一种无法原谅的孤僻,一个人,生活得很费力。
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室友在叫我的名字,没来得及吭声,听到她兴奋得抑制不住的声音说罗学长竟然给她打电话。
我脑海里一片混沌,身体瞬间失去了温度。
夜夜翻腾的海潮一下子汹涌而来,又缓缓分出无数细小的浪花,附着在我的每一个细胞上,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身体在收缩。
他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他也喜欢她吗?别呀,不能喜欢她。我还没有死呀!
10分42秒,她不时兴奋地尖叫,问他是不是喝醉了,说起很多关于他的事,力证自己是他的学妹,像是烟花酒水之地的女子,强调自己是黄花女儿。
两个近似是陌生人的男女之间无聊的废话。
我说不能嫉妒,不能期待,不能期待,没有尽头的海。
她还是冲进来了,掀开我的被子,好像是连皮带肉掀开了我的壳,我刻意压低声音,眯着眼看她颠来倒去,和我说他和她尬聊。
我说好啊!
想说我已经忘了他。
她没有收到想象中我羡慕的表情,收拾好笑开了的嘴脸,离开了。
房间了陷入沉寂。
来不及整理她的话语,电话便响了,四年了,这个铃声是第一次响。
我没有犹豫,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沉稳。
“你睡了吗?”
对不记得名字的人,都用你,很聪明啊!
“你分手了吗?”
电话那头有了明显的哄笑声,他身边的人大概不少。
“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没分那我祝你幸福,分了,那我要开始表白了。”
“表白?那你试试。”
我坐了起来,没开灯的房间一片漆黑,我甚至看不清屋子的形状,睁开眼和闭着眼有什么区别呢。
“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大二下的那一年。学生会办活动,我去采访,你一身正装,来来回回地跑,神色从容。
活动结束后,你看向拿相机的我们,停顿了一下,向我们走了过来,你的背后是下午四点半的阳光,你对我们说辛苦了。
我结结巴巴地要你的电话,你楞了,我说不下去,我的小伙伴们一本正经地说是为了以后的采访,她们还把我的电话留给了你。
你点头说好时。
我以为这个夏天我能吃到整个的西瓜了。
但是拿到电话,兴奋的劲头还没有过,满脑袋与你携手共筑美好未来的想象止于你朋友圈里和女朋友的合照。
我的朋友们说,你的女朋友和我有点像,是有点像,但你身边的人是她不是我。
第二次,学校迎新,你们学生会是主力,我被指派过来,背着相机一路记录。
夏天的清晨,我在宿舍门口看到你你穿了白色的T恤,背后印着学生会,很傻,傻得接近光芒万丈。
我一路跟着你,走进微风中,穿过细碎的阳光,穿过年迈的矮梧桐。我想,跟你走过这段路,就算是和你在一起过了,这事就算是圆满了。
那天我跟在你身后拍了一天。
后来,学校办迎新晚会,我挤到了舞台旁,自报家门,开始一本正经地采访你。音乐声音太大,你低头,把整个耳朵凑到我前面,其实我不知道我问了些什么,只是想着,要是你能一直这样只听我一个人说话就好了。
大合照时,所有人都看向正前方的校报记者,你也在其中,我想着侧面能拍得好看一点,就不准备换位置,但是你忽然转过头看了我的镜头,镜头一晃,照片虚了。
照片里的你,站在人群中间,和大家看的方向都不一样,你笑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是他们都错,只有你一个人沉默地对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喜欢你是对的,错的是现实。
喜欢你是很甜的。
你大四时,回学校参加省考,在学校食堂,我就坐在你的对面,隔着四排空桌子,那时你是这世界上除我之外唯一存活的人。
在运动场,我们也见过的,你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拍拍手叫丢丢,那只大金毛欢快地跑向你,围着你摇尾巴,你摸着它的头和运动场保洁阿姨聊天。你笑得像是刚从巷口买菜回来的大爷。
我连丢丢都嫉妒。
很久以前我就会把见你的每一次都当做最后一次,我们之间实在是没有可联系的因素。
你走的时候,我就站在你的对面,也许,你觉得我有点脸熟吧,你的眼神停在我身上时,有思索的痕迹。
最终,你只是擦擦汗,从我身边走过了。
这些就是我与你有关,你却一无所知的人生。
我的告白结束了,你分手了吗?”
“我没有分手。”
电话那头很安静,我有点愧疚,何必跟他说这些呢。
“哦,谢谢,再见,天天开心哦。”
我迅速挂断了电话。斑驳的夏天带着亮晃晃的阳光迅速抽离,房间被黑暗占据。
我缩进被子里,隔离刚才发生的对话,错的其实只有我。
睡一觉,醒来就会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