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
晨起,奈奈端来熬煮好的温热的若贡元胶,第七十一碗。若贡元胶每日早间空腹喝下,功效才最好。
白浅用汤勺轻轻搅动着玫瑰粉色的化为汤状的元胶,一口一口地认真喝下。元胶依然清甜可口,可如今她心里的苦涩堆叠,越清甜、越苦涩,两相矛盾,说不清、道不明。
自那日得知了琴曲的究竟,白浅多少次想要直直地冲回昆仑虚,当面问一问师父,那两万年的《凤求凰》是不是真的是他对她的借曲传情?
若是,他爱她自那么早、那么远,为何从来没有表达过一字半句?!
若不是,那《凤求凰》又算是什么?!
这个疑问,就像她大婚前想要鼓起勇气去问、却最终未敢问出口的那句话:师父是不是真的仅仅当十七是你最心爱的弟子。
如今白浅已然知晓了答案,可是她不明白,她也不甘心,她就想亲口问一问,她就想听师父亲口说一说。
她是风月一根筋,她对儿女之情愚钝不堪,她不曾及早察觉自己对师父的情意,她错选错付错嫁,以至今日之局面。
可是,师父呢?
师父,你既然早就对十七有此心意,为何从来沉默不语?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另嫁他人?为何还要大婚亲自迎亲将十七交于别人?!
师父,若不是大婚那日你醉酒不清醒,若不是十七放心不下执拗地回昆仑虚找你,必不会有那一吻是吗?!你也必不会让十七知道你的心意是吗?!这份情谊你就甘愿默默割舍、永不提起是吗?!
两万年的日日相伴、身身相护,七万年的生离死别、等待守候,师父啊,你对十七,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地折磨着白浅,比大婚前她觉察自己心意时的那些纠结、矛盾、痛苦、犹豫还要折磨的厉害,几乎要折磨掉她半条命去了。
这世上倔强的女子,若对情爱较了真,便不再愿意模糊揣测,只想一味问个明白,若不问,这滋味便会让她蚀骨灼心、饱受折磨。
这一较真,情爱就分了两种结局,要么开始,要么结束。
殿门响动,夜华走进寝殿,一如既往地温柔:“浅浅,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用膳吧。”说着伸出手来作势要拉白浅的小手。
白浅脸色微妙的变了几变,一手将手中的白瓷碗递给奈奈,一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衣襟,迅速站起身来,堆起一个客套的微笑:“夜华,我先去换件衣裳,刚才喝汤沾到了衣襟上。”
夜华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缓缓收回伸着的手,轻声道:“你去吧,我等你便是。”
白浅点点头,被奈奈扶着袅袅而去。
夜华转身,看着白浅的背影,神情复杂。
上次的争执,终是揭开了最痛的伤疤和最深的敏感。他们之间的恩爱和美,只流于表面了,二人的感情消逝之快,让他无法挽留。
大婚,应当是爱情的新开始。可是,对于他夜华和白浅,这大婚,反而像是爱情的终结。
浅浅她,对自己的态度,已有了说不出的疏离和冷淡。
刚才,她的衣襟上,分明没有半点汤渍。她去换衣衫,只是不愿意任自己牵手,找了这个理由,顺理成章地躲开自己伸出的手罢了。
昨日晚间,经过紫宸殿前殿回廊时,夜华偶然听到宫中仙娥窃窃私语道,太子妃又去了万书宝库,听文曲星君抚了半日琴。
夜华不是不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的地方热闹就多。天宫众仙娥无聊时私下评议,弄出了个最受天宫女子爱慕的“天宫四公子”的名头。
白发紫衣的东华帝君为首,连天君都要礼让三分的尊神,却是个只适合挂在画上的神仙,高不可攀,连谈论一下都得小心翼翼;
居于次位的是太子殿下夜华,论样貌是“四公子”中最为俊美的,少年老成,寡言冷漠,曾有桃花缠身,却只对太子妃一往情深,三世纠缠;
三殿下连宋,玉树临风,面暖嘴甜,不在意身份阶品,最喜与人调侃玩闹,天上地下红颜知己无数,是花名远播的风流公子;
而文曲星君,相貌清俊,气质风雅,在天宫一向广有才名,而且洁身自好,从未有任何绯闻,待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既不冷漠,也不过分亲近,因此倍受天宫各宫女眷的青睐,在仙娥中更是倍受推崇,是众仙娥最多谈论和关注的对象。
夜华本无意听仙娥们闲谈,只是听她们提到了“太子妃”,才多留意了一下。
夜华心道,自认识浅浅以来,从未听闻她多么喜好琴乐。这个文曲星君不过与她见过两面之缘,浅浅又一向不爱虚套,依她的性子,若非喜好琴乐本身,便是和这个文曲星君十分投契。文曲星君那日来请罪时,望向浅浅的眼神,他也隐约感觉到有些异常,莫不是……
夜华又摇摇头。白浅的为人,他自然不疑,除了墨渊,他没有不放心的。至于文曲,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浅浅是太子妃,文曲星君又为官日久,身份礼制他自然是知晓的。
夜华,你是爱之切,太过于紧张浅浅了,还是你对和浅浅的感情愈发觉得无法把握了?夜华默默地问自己,有些彷徨。
一刻钟后,白浅更衣出来,和夜华在前殿用了早膳。二人各怀心事,整个殿中,只听得碗盏杯勺相碰的微弱的声音。
待所有膳食用具全部撤下后,仙娥们换上来新泡的茶。
夜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白浅柔声道:“浅浅,过几日是比翼鸟族册封储君的大典,昨日云川君主给天君和你我送来了请帖。在我们大婚晚宴上你见过他的。还记得吗?”见白浅点点头,他又接着说道,“天君的意思,要我们代他去祝贺,他就不去了。浅浅,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这封储大典记得当时云川君主说‘下个月’,怎的这都过了两个月了才送来请帖?”
“使者说,他们九皇子前段时间身体欠安,近日方才恢复。所以推迟了封储大典的时间。”
白浅想了想,点头应允:“好,我与你同去。”
她自小与云希皇子相识,多年未见了,上次大婚他还托他父君送来了贺礼,这次他册封储君位,自己理应前去祝贺才是。这份人情,她是要还的。
夜华见白浅同意了,心下也很是愉悦。浅浅素来不爱应酬,这种广邀四海的庆典,她肯陪自己同去,肯尽太子妃的本分,说明她还是在意自己的。也许随着他长久的努力,日后能够慢慢消除二人之间的隔阂。这次将是大婚后天族太子和太子妃的首次公事出行,看来还需事先准备一下了。
这二人的心思和出发点还真是不同,正各自思虑着,忽听宫门守卫来报,青丘白玄上神和凤九殿下来探望太子妃娘娘。
“快请。”夜华和白浅同时说道,二人对视一眼又转了头望向殿门口。
“姑姑!小九来看你了!”凤九一袭珊瑚色轻纱裙,明丽可人,急匆匆的快步走进殿中。
“大哥!小九!”许久不见他们,白浅很是高兴。和凤九姑侄二人抱了抱,亲昵的很。
“夜华见过大哥。”夜华对白玄行了揖礼,又与凤九依制互相见了礼,便安排他们入座。
坐定上茶后,白玄先道:“小五,大哥前几日去了十里桃林,才听你四哥说你在天宫晕倒了。我和你大嫂很是不放心你,就说要来看一看你。你大嫂这几日抱恙,不便出门,便催着我先来了。过几日,等她好了,我再带她来看你。”
“多谢大哥,小五已经没事了。大嫂怎么了?身子可要紧吗?”白浅对大嫂未书一向亲近,未书待她也很有姑嫂情意。
大哥虽对大嫂深情不渝,但他人才出众,风流倜傥,身边总是蜂飞蝶舞层出不穷,大嫂每每和大哥吵架别扭,也多半是因为大哥的桃花债,对此白浅也很无语。
“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是喝了些苦药,弄得她心烦气弱。”白玄略略惭愧。
“哎呀,姑姑,你知道的,大伯母喝的还不是那些调养求子的补药。”凤九承了女君位后稳重了不少,但一见到姑姑,这小孩心性便常显露出来。
“咳……”白玄有些不自在。
白浅知道大哥大嫂成婚已久,至今无所出,阿爹阿娘很是着急,每次见了大哥,都少不了催促一番,弄得大哥也常常无言以对。大嫂因着自小身子羸弱,便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常常找进补的方子抓药调养,可也一直未见喜讯。
“大哥若不介意,我可让天宫的药王为大嫂开几张方子,不知是否能有所助益。”夜华说道。
“夜华,连折颜的药都还未见成效,何况药王……”白浅看了夜华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嗯,浅浅说的是。”夜华知道药王的医术和折颜相比,自然是有差距的。
“夜华,多谢你好意。前几日折颜上神又刚给未书开了个方子,我近日正要四处拣选药材,就先不劳烦天宫的药王了。”白玄颔首致意,谢了夜华的人情。
“哎,大伯,你不说我都忘了,我那天在桃林看过折颜给大伯母开的方子,里面是不是有一味桂子桐的一寸嫩叶来着?小九记得姑姑的昆仑虚不是有桂子桐树吗?我们去昆仑虚要啊。大概这天下,除了注生仙母的仙山,就只有昆仑虚有桂子桐了吧。”凤九猛然想到了药方里的一味关键药材。
“小九,桂子桐嫩叶珍贵,大伯怎好为此去昆仑虚惊动墨渊上神?待改日大伯想办法去寻一寻注生仙母,若寻不到,折颜说也可以用其他几味药材调换试试。”白玄一向尊崇墨渊上神,觉得因此等私事叨扰昆仑虚很是不妥。
“大哥,昆仑虚是小五的师门,何必舍近求远?况且此事关系咱们白家的血脉,小五也自当尽力。” 白浅斩钉截铁道,“此事宜早不宜晚,今日我便陪大哥回趟昆仑虚,求师父让我们得些桂子桐一寸嫩叶,好给大嫂入药。”
白浅犹豫了一下,看向夜华:“夜华,我……?”
“浅浅,你去吧。我今日还有些紧要的公事,就不陪你们去了。路上小心些。”夜华急忙表态。他觉得,现在他和白浅之间,越是敏感的事情,越要表现的大度,不然,只会愈发不可收拾。
“姑姑,也带小九去吧。”凤九急忙望向自己的姑姑。
“那是自然。姑姑怎会不让你去呢?”白浅对这个侄女一向娇宠,却不娇惯。
说话间,众人便都起身了。白玄、凤九和夜华见礼后,白浅和夜华点头示了意,三人便出了紫宸殿,奔了昆仑虚去了。
三生三世桃花漫心——第三十七章 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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