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祖地,百年商埠——洚水古墟

洚水,又称降水,是云浮市都杨镇的一个美丽乡村,地处西江中游南岸洚水口、青旗山下,千百年来是无数人的魂牵梦绕之地,历来登临此地的文人墨客都会情不自禁地撰写诗文讴歌它。如果一定要用两个词来概括洚水的历史底蕴,那么笔者认为用“千年祖地”和“百年商埠”这两个词概括它是最合适、最准确的。

洚水,因水而得名,因水而著名。洚水河古称程溪、灵溪,又称南山河,流经今云城、云安两区,在洚水口汇入西江,是云浮的母亲河,其流域更是孕育云浮文化的三大流域之一。由于洚水古称程溪,所以历史上的洚水口又称为程溪浦口、程溪水口,后来水口这一带地方亦以洚水命名了。在二千多年前的周秦时期,程溪浦口居住着一位老妇女(史称蒲媪、温氏媪),某日她在水边拾得一个巨卵,带回家中,不久后巨卵孵化出状如守宫之物,遂放养于程溪,后来该物长大后成为龙子,于是时人即称老妇人为“龙母”;龙母居于程溪浦口,留下了豢龙、驯鹿、治水、安民的故事;后来秦始皇听说岭南这段奇事之后,还曾派遣使者南下以玄珪之礼迎请龙母进京,而留恋程溪的龙母终在龙子的守护下回到程溪故里,最后仙逝、归葬于此,后人改其故居为祠庙供奉龙母、龙子,这便是程溪祖庙之由来。程溪龙母的故事,记载在历朝文献之中,这是目前已知文献中能稽查到的最早关于岭南本土历史人物的故事,它有别于五仙赐穗、郑仙避世这类带有“外来元素”的故事,而是真正具有“本土元素”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又正好发生在周秦易代、版图一统的重要历史时刻,它便成为了秦朝统一天下、岭南由独立走向归化的历史缩影。而龙母程溪豢龙,也说明了岭南出龙、岭南人是“龙的传人”,因而被大多数岭南人视为祖先神、视为岭南文化始祖之一;而龙母豢龙故事的发生地程溪浦口(洚水口),被称为“千年祖地”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千百年来,就有不少人写过有关洚水、龙母的诗歌,唐代宰相、诗人李绅就曾在回忆被贬谪路经康州西江之上时写过“音书断达听蛮鹊,风水多虞祝媪龙”的诗句。明代中叶,岭南大儒陈献章在西江上经过程溪浦口时,也写下了《渡程溪》诗:“山作旌幢拥,江絣镜面平。舟航乘晓发,云物入冬晴。鼓到江心绝,槎冲石角横。经过悦城曲,无语笑浮生。”明万历《肇庆府志·地理志·德庆州》载:“(州东)八十里为程溪水口,一名灵溪,源出新兴县,北流百余里,经儒林、富禄二里入于江,水口有石厓,高十余丈,水由此下,其势如降,故又名降水。顾微<广州记>:‘程溪浦口有蒲媪养龙,㑦断其尾,因呼为掘龙,时人见之,则土境大丰而利涉。’乃古悦城县水曲也。程溪虽割东安,悦城固在德庆。陈献章<渡程溪>诗:‘山作旌幢拥,江絣镜面平。舟航乘晓发,云物入冬晴。鼓到江心绝,槎冲石角横。经过悦城曲,无语笑浮生。’”明嘉靖初年,德庆知州陆舜臣等一众文官以“青旗拥翠”为题,写下了讴歌洚水青旗山底蕴、景色的诗歌,被收录在明嘉靖《德庆州志》中,成为当时“晋康八景”之一。陆舜臣诗云:“龙母祠边江水东,前山乱叠拥青峰。晚凉雨过云收拾,翠色连天上下同。”陈辂诗云:“曾说风雷起卧龙,青旗犹自绕前峰。迎神曲罢荒祠外,古木寒烟翠几重。”刘魁诗云:“烟瘴都消一雨新,独看天外耸嶙峋。峰峦冉冉天风动,镇住康州百万民。”陈朝器诗云:“旗山嶻嵲插天空,衡岳分来第几峰。倒影锦江明月里,依稀似着绿袍翁。”伍云龙诗云:“青山天外俨旗形,扫尽岚烟紫翠凝。龙母祠堂钟鼓近,程溪千古作云屏。”陈本义诗云:“奇峰屼峍耸千寻,春上烟林紫翠深。领得乾坤分付意,江南巨镇到于今。”到了清初,又有德庆人黎彦坣以“青旗拥翠”为题,写下诗歌:“谁开半帜插江边,翠色森森覆钓船。一自尉佗臣汉后,绿林不动水空连。”

洚水地带最初隶属于德庆州,明万历初年罗旁瑶平定之后,三邑建立,洚水地带由德庆州割出划归新建的东安县,民国初年东安县易名云浮县,今为云浮市。划归东安之后,洚水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进程,东安首任知县萧元冈在南山河的中下游地带设置洪文都,洚水地带属于洪文都境。洚水作为南山河的出水口地带,是整个南山河流域与外界联络的水陆冲要之地,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所以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达洚水口一带建立围村,使到当地的人口数量得到迅速发展增多。查清康熙《东安县志》,当时的南山河中下游地带已经有禄源、仙峒、洚水等甲。得地理之便,从明末到清初期间,洚水地带逐渐形成墟市,这同样在康熙《东安县志》中有记载。洚水墟不同于其它普通之内陆墟,而是典型的水口墟,它位于洚水与西江的交汇口处,是连接南山河流域与西江流域的重要交通枢纽;旧时山路阻隔,货物运输仅靠水路,南山河上游各地的大宗货物都是先运达洚水墟再换船走西江水路运到其它地方进行交易,同理,由其它地方运来的大宗货物亦同样是先到达洚水墟然后再换船走南山河水路运到上游各地进行交易。因此,从清初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百多年间,洚水墟除了发挥其地方墟市功能之外,还一直扮演着交通枢纽、商业要埠的角色,是当年无愧的“百年商埠”。

在清代,洚水不但有洚水墟,还有洚水口汛塘,这是当时官府在地方设置的一种基层军事组织,对地方起到治安、防卫作用。民国建立以后,洪文都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洚源乡,其管辖范围就是洚水至禄源一带之地方;据说,洚源乡公所曾设置在仙菊,有“声闻仙菊峒,泽荫洚源乡”之称。当然,时代的嬗变丝毫不影响洚水墟的发展、兴盛,当时每逢四、九墟期,附近四乡的人都会乘船、步行前去趁洚水墟,或为商贩,或为顾客,开价还价,互通有无。当时的洚水墟上,有学校、作坊、猪崽亭、店铺、武馆以及菜市一条街,各种大小货船,亦停泊在候渡亭外的江边,来往于县内外的各种货物就是在这里进行中转、换载的。如果遇到龙母诞、龙子诞,则远方香客自程溪水路而来,多在洚水埠头登陆、拜神,本村人还会在江边的沙滩上搭建临时戏棚演酬神戏、唱酬神歌和烧炮,即彼时的洚水墟会更加热闹、人山人海。据文献记载,旧时洚水墟通往南山河上游地带的水道上,最旺盛的时候河船多达五、六十条,每条船可载六、七千斤货物,每墟都有八、九十船次,民国十年时曾船载五千斤钨矿石、铁矿石由城北(大绀山脚)起至西江。昔日洚水墟的繁华,是附近四乡父老的共同记忆,这也难怪当年会有外地人误以为洚水墟是“洚水镇”。

       时至今日,虽然陆路运输取代了水路运输、洚水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但是我们仍能通过这百年古墟街巷两边的旧式店铺能够窥视到此地昔日之繁华气象,并且深信有朝一日它能够再度振兴,洚水这个浓缩了千百载人文底蕴、曾为一县运财的的古村注定为后世所铭记。正是:“秦汉起文明,程溪浦、程溪路、程溪祖庙,二千年白鹿黄猿,都入渔樵旧话;明清开气象,洚水坊、洚水墟、洚水汛塘,五百载青峰绀石,皆成市井悠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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