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场风波在所难免,酒楼中的吃客们逃的逃,躲的躲,剩下几个胆大的,也只敢远远站着,生怕惹祸上身。湛若水与孟飞一进楼就看到这出闹剧。孟飞笑道:“这人身手不赖,怕只怕双手难敌群狼。”湛若水冷眼看了看,不愿趟此浑水,转身便要离开。岂料孟飞脚下如生了根一般,半步也挪动不得。他本就是好勇斗狠之人,此番有架可打,哪里还肯走?且又生性好打抱不平,早从旁人口中得知马谦仁素向为人,有意助那二人一臂之力。
湛若水叫不走孟飞,只好远远地坐着袖手旁观而已。孟飞闲闲走入场中,立在那里很是突兀。八字胡不知他来头,分不清是敌是友,自忖马谦仁虽人多势众,尚可勉强打发,只对这个乍然出现黑大个颇为忌惮,心中暗道:此人看起来却不好惹,若再算入他,今日只怕会多出许多麻烦来。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向孟飞傲然道:“那黑大个,你可是他们一伙的?若是一伙的,就一起上,大爷可不怕!”话虽如此,他心底终究是有些发怵。
孟飞仰天大笑道:“你这人好没眼力!可看清楚了,大爷可不是他们一伙的!那马谦仁算个什么鸟东西,凭他就差遣得动大爷我?”
八字胡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既不是一伙的,我奉劝你一句:最好站远点,刀枪无眼,伤到你哪里可不好!”
孟飞怒道:“伤我孟飞?哼,倒也要看你们可有那本事!”说罢一拳落向身侧木桌,桌角应声而落,木屑纷飞。原来醉扬州装饰讲究,楼内桌椅一应是上等红木雕成,极是坚硬异常。众人看孟飞一拳就将那桌子震掉了一角,心下皆是骇然。马谦仁一众爪牙早是蠢蠢欲动,现下很是忌惮孟飞凶神恶煞一般,皆犹豫不敢向前。
八字胡看他露了这一手,心下既钦佩又惊骇,双手向孟飞一拱道,笑道:“得罪得罪!”孟飞只想打架,心中早已不耐,也不还礼,口中只道“好说”,又瞪着马谦仁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块儿上?”八字胡便知孟飞是有意相助,胆气顿时壮了不少,不待马谦仁作答,只冷冷道:“还是一块上罢,让大爷一次打个痛快!”
马谦仁如今被几个素日里从不拿正眼看待的穷酸折辱,早恨得牙齿咯咯作响,恨不能将他三人生吞活剥了,尖声怒向众家奴道:“爷养你们是来挺尸的么?还不快上!”此语一出,众家奴本还瑟缩不敢向前,现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迎战了。
孟飞嘿嘿冷笑,一脚勾起身畔的椅子踢向冲在最前面的家奴,直直砸向那家奴面门。那人伸手欲拦,岂料椅子力道甚急,“砰”的一声砸向面门,家奴应声倒地,脸上血迹模糊,早是昏迷了去,椅子倒安然无恙。孟飞这一手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骇得愣了愣,几人对视一眼,挥刀转向八字胡砍去。
八字胡道了句“来得正好”,以一招空手入白刃夺下冲在最前那人手中钢刀,复向横里慢吞吞推了出去。家众奴见他来势甚缓,心下大喜,只道八字胡不惯用刀。岂料八字胡咧嘴冲他们一乐,那几人还未回过神来,眼前便见一阵白光晃动,快得教人看不清招式,只听得哇哇惨叫,血光四溅,众人兵刃纷纷落地,原来那几人已被八字胡削去了手腕。
此番非但马谦仁惊惧交加,就连孟飞也忘了动手,立在那里愣着神。老头儿端坐八字胡身后,面色未改。湛若水在旁侧看得分明,暗中摇了摇头。就在孟飞分神的刹那,有个家奴瞅准时机,趁他不备便要在身后下毒手。八字胡待要提醒于他,已然来不及,眼看孟飞凶多吉少,斜地里悄无声息地飞出一只竹筷,直直打在那柄钢刀之上。竹筷力道甚大,直震得那家奴虎口发麻,一时拿捏不稳,钢刀应声落地。孟飞循声望去,正是那老头儿出手相助,心下暗暗有些吃惊,道了声谢后转身大吼道:“贼子,竟敢暗算你孟爷爷,吃我一拳!”他声音本就洪亮,现下大吼一声,楼中人众只觉头顶如炸雷轰过一般,耳中嗡嗡作响。孟飞揪住那人,挥起铁钵似的拳头揍向他面门,那人两道鼻血瞬间便滚似的流了出来。他哪吃得住孟飞老拳,不消数拳便已七晕八素,更辨不出形容来。孟飞还待要下狠手,看那副模样终究还是忍住了,将他狠狠撂开,不复再理。
那家奴被孟飞揪住时只道此命休矣,未料孟飞并未赶尽杀绝,心下正松了口气,却觉右手腕间一痛,看时手腕已被削去,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断腕,抬头看时,八字胡正冷冷瞪着他,道:“背后暗算,依大爷脾气,砍的便不是你这手,而是你那颗脑袋!看在孟大侠份上,且饶你性命,只是你们欺男霸女惯了,砍只手算是给你积德!”那家奴早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苍白着脸不住点头。
八字胡正得意洋洋,孰料孟飞怒道:“我已放过他,你断他手腕作甚?”八字胡愣了愣,不解道:“他背后暗算你,小弟看不过才……”
孟飞道:“我已教训了他,岂要你多管闲事?”八字胡听罢哭笑不得,暗道:此番处境险恶,生死之际这黑大个还有闲心慈悲,真真是愚不可及。也罢,看他今日相助于我的份上,我且不与他计较。心下分寸已定,八字胡不复再言。偏孟飞怒气未消,道:“我孟飞今日是帮错了人,未料你竟如此心狠手辣!你好自为之,告辞!”八字胡待要叫住他,孟飞已跳出圈外,径向湛若水走去。
八字胡听了孟飞言语,面有不豫之色,也才看清孟飞另有朋伴,待看仔细湛若水形容,心中只突突狂跳起来,颤声道:“盟……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