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家乡的麦子黄了
-文/大漠
艳阳烈烈晒粮场,六月关中到夏忙。
眺望南山云淡淡,回眸四野麦黄黄。
家乡关中平原盛产小麦,每年到了五月底六月初,整片整片的小麦便开始成熟了。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成群的黄鹂鸟还有布谷鸟就会从秦岭山的那边飞回来,在村子里的枝头院落里鸣叫着,嬉闹着。这时候,在一树的绿荫下,奶奶便会不停的念叨着,黄鹂鸟回来了,麦子该黄了。布谷鸟叫了,该割麦子,种谷子和玉米了。
记得那个时候,初夏的太阳吐着火一样的光,炙烤着大地。奶奶便会每天去田间地头转转,看看那一家的麦子黄了,那一家的麦子快黄了。便会不停的说着“蚕老一时,麦黄一晌”。这时候,毒辣的阳光便会把成熟的麦子一晌烫黄,一阵热风吹过无垠的麦田泛起层层黄的浪,成片成片的麦子便急急的召唤着主人快来收割。
于是,这便是到了一个大人小孩都忙死忙活的龙口夺食夏忙季节。时间刚跨入六月,学生们便开始放农忙假,大约十天左右。男女老幼齐上阵,那热闹而辛苦的热火朝天的场景如今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记忆里最热闹的事当属碾地盘场了,大人们将一大块早熟的大麦先割下来,腾开地。然后把地皮浅浅地挖起来,再均匀的洒上水。水是要一瓢一瓢的泼上去的。这一般都是技术活,如果洒水不均,碾出来的场是不平整的。这时候最高兴的当属我们这些娃娃们了,我们的任务就给泼场的负责运水。桶,脸盆,老碗,瓷缸子,架子车,这些都能派上用场。我们一边打着水仗,一边被大人催促着水快供不上了。等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大人们便会用架子车拉上前天晚上掏的炕灰洒到场上,然后用石碾子碾平。这便是一整个夏忙天凉晒,脱粒,存放麦秸的地方了。
“五月端午前,风大雨连连”这个时节的天气是多变的。而熟了的麦子淋了雨是会霉变的,所以人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麦子脱粒晾干并储藏起来。所以这是个龙口夺食的一如大战样的忙碌而辛苦的季节。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便会请来麦客帮收。而经济不好的就只能是全家老小齐上阵,黑明连夜的加班加点的干了。
那时候的炎热,饥渴和困乏以及那挥汗如雨累的感觉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记得那时候我刚上高中,农忙时就已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了。妹妹那时十三岁和我女儿现在一般大,弟弟那时候只有七八岁。我和妹妹每天跟着大人起早贪黑的下地割麦,运麦,打场。妹妹劲小,就只能做些绑腰,推车,拉下手的活,但还得必须时时的跟着。弟弟太小,就只能负责运水运吃的了。记得那时最辛苦的事便是刚运到场里的小麦还没来得及集中,凉晒,脱粒却遇到下大雨。那便会是一场“宁可累死牛也不能绊住车”的极限劳动。现在回想起来那辛苦劳碌的场景依然让人唏嘘不已。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最近几年,随着城市的发展延伸,土地的开发转型,家乡的四周已经很少能看见种着麦子的土地了。我们村子的土地已经整体出租给老板们种葡萄,苗木,花卉了。女儿现在已经和她姑姑当年割麦子的年龄一般大了,只是女儿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生在关中小麦的主产地,她却几乎没见过小麦,更不用说农忙时地里的劳动了。
只是,虽然现在的生活条件好多了,农民再也不是只在土地里累死累活的找生活了。但是,每每时光走到五六月份,我会依然想起那些累死累活的农忙的时日,想起那久违了的黄鹂鸟和布谷鸟的鸣叫声。想起满脸皱纹的奶奶以及那些曾经走过的莫可奈何艰苦的日子。
-----2017.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