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祥子(三)

在我的记忆中,第二次见到祥子他爸是在楚州中学。

祥子的初中三年都是我教的,通过自己的努力,祥子中考被楚州中学录取了(三星级高中),他爸送他去报名,我正好也送一些孩子去,就这样我们在楚州中学的食堂邂逅了,印象中祥子他爸略微有些发福,看到我的时候依旧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说着感谢的话。祥子虽没能上小淮中(楚州四星级高中),但是祥子他爸还是比较满意祥子所取得的成绩的。

祥子他们念高一的时候,我也到城里教书了,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些和我一起走出苏嘴二中的孩子们,感觉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们一般。我深深地知道和他们很多高中同学比起来,我的这些学生缺少太多亲人般的关爱,所以有时候周末我会抽出一点时间到他们学校转转,看看他们,和他们聊聊天,给他们鼓鼓劲!

祥子在高中一定是非常努力的。因为我觉得以祥子的天资要在高考中突围是很艰难的,可没想到三年后,他打电话告诉我他考进了武汉理工大学,他居然在高中选的是理科!在我的概念中,理科一直是他的短腿科目。这逆袭的也太霸道了吧?祥子用自己的努力诠释了何为“天道酬勤”、证明了“成功真的是倾向于那些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人的!”。在我后来的教学生涯中,我经常用祥子的例子来鼓励那些天资不足但勤奋努力的学生。

我认为祥子的逆袭还应该归功于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虽然他的文化水平不高,但类似“和小树一起成才”的育人典例,他肯定在祥子身上用了不少。而这种暗示性的教育方式正好适合祥子。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祥子从父亲身上肯定获得了用之不尽的动力。

祥子在大学里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我们每次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他都会说一句“师恩难忘”;每年的寒暑假他都要带着武汉的特产来楚州拜访我,我真的挺感动的!有时候我也会带他参加我的一些聚会,在我的哥们同事面前不停地“显摆”,因为能有一位这么懂得感恩的学生,是每个做老师的最大的骄傲了!

祥子在大学里,也是不停地在上进,参加了很多的设计大赛,获得了很多的奖项。比如由“国际室内设计联合会颁发的个人优秀奖、十大贡献校园大师奖”、“国际大学生空间设计大赛金创意奖”……在这些活动中,他打出了自己的“名片”,结识了很多设计行业里著名的人物,这为他将来找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幸福。可在祥子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祥子在QQ上给我留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我忽然感觉不对劲,急忙打他手机

“开耳老师,我爸爸患了食道癌……”

我依稀能听到祥子在电话那头的哽咽之声。

祥子的人生正在有条不紊地发展着,而且未来的蓝图是那么的美好,可就在祥子即将大学毕业,就在祥子即将走上工作岗位、就在祥子即将能够有能力孝敬双亲的时候,他爸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祥子,确诊了吗?”我急忙问“有没有到比较大的医院再去检查一下?”

“已经确诊了,医生说接近晚期了”祥子哭出来了。

天哪,这就是农民爸爸。晚期说明什么?晚期说明祥子他爸早就感觉身体不适了,总以为不是啥大病、总觉得抗抗就能过去了、总是为了家庭,总是为了儿女,总是省吃俭用、总是吃喝穿不讲究、总是为了省几个钱而不去定时体检……

记忆中第三次见到祥子他爸是在楚州医院。手术前我去看望了他爸,他爸特别开心,我们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唠嗑,可我们谈论最多的还是祥子。

“你培养了一位优秀的儿子啊!”我对他竖起大拇指。

“都是老师们的功劳哦,特别是你开耳老师,对祥子的影响特别大啊!”祥子他爸依旧把功劳推给我“在他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你呢!”

“我真没想到祥子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在我印象中他的理科并不怎么样!”

“他的理科是不怎么样,我们都知道,可他还是在高二选了理科,这些我们也不懂,就全由孩子决定,但我经常和他讲不管理科文科,一定要懂‘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道理,别人一遍就会的,可能你要两遍三遍才能弄明白,要坚持、要多问老师……”祥子他爸说到祥子,就滔滔不绝,根本就不像是即将要动手术的病人“大学里拿了很多的奖状,也不知道对将来找工作有没有帮助!”

“肯定有帮助啊!你呀就放心吧,好好接受治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这个病肯定没问题的,你就等着享祥子的福吧!”我尽可能安慰鼓励祥子他爸。

“享不享福无所谓哦,听天命,只要祥子将来能好好的就好了!”心里想的还是祥子。

那年寒假,祥子依旧来看我,问起他父亲的情况,祥子说不太好。第二天我开着车送祥子回去,也想再去看看他爸。这是我第四次见到他爸。

房子还是那栋两层小楼,但内墙用涂料粉刷过了、地面也铺上了地坪、家具也添了新的、楼道的梯栏也装上了、矮小简陋的厨房不见了,在小楼旁边又盖了一栋宽敞的砖瓦房……这一切都说明祥子他爸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啊……

“开耳老师,真高兴你能来!”祥子他爸只能卧在床上吃些流食,看到我依旧很开心“这是祥子的老师”还不忘向来看他的亲戚朋友介绍我。

“你还好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祥子他爸咳嗽了几声,挥了挥手“估计等不到祥子结婚的那天了”他说出了自己最大的遗憾

“开耳老师,如果可以,在祥子以后的人生里遇到难事的时候,还拜托您帮帮他……”这算是托孤吧。

“你放心吧,祥子这么优秀,这么懂事,不会有啥难事的。即使有,我给他顶着!”

祥子他爸躺在床上,微笑着双手合十,算是向我表达谢意。

忽感心里难受,就借了个理由走出了小楼,抬头一看,发现九年前门前空地上的两排小树不见了……

“为了我的学费,为了这个家,几年前就砍了卖了!”祥子说。

……

祥子他爸年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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