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4 相逢不若不相识·受惊的刺猬

俞泽明毫无顾忌地打开了车载免提。

“明，你在干嘛呢？”车厢内传出甜美女声。

“嗯……在想你啊。”

“是吗……不会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和别人鬼混吧？”那个甜美的声音撒着娇。

“呵呵，怎么会呢。今天下午会议结束后，我就没停过。”俞泽明一边说一边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你在开车？”

“嗯，是啊，正在回家的路上。”

“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待会儿到家了给我电话。”

“好的，乖。”

俞泽明挂了电话，看到朱孝佳的眉心打了结，一脸的警惕，像是在身周都堵起了一座墙。

“怎么了……”

“没有。”朱孝佳收回神色，看着远处。

“你怎么住那么远？每天回家都会很不方便吧。”

“还好，我习惯了。”

俞泽明笑了出来：“习惯了？你的适应能力真强。没有申请员工宿舍？”

“试用期的员工申请不了。”朱孝佳指了指前面，“到了，就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好了。”

车缓缓停下来，还没来得及挺稳，朱孝佳便低头道谢一面伸手去开门，可是拉了两下门却没有开。她回头去看俞泽明，却看他笑了出来。

“你好像一种动物。”

“嗯？”

“受惊吓的刺猬，总是忙不迭地缩起身子竖起身上的刺，警惕别人接近。”

朱孝佳默然不语，这的确是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去辩解。

“你弟弟还好吗？没有跟你一起挤在这里吧？那孩子真比你可爱多了。”

俞泽明忽然莫名其妙的话，让朱孝佳瞪大了眼睛，第一次那么直愣愣地注视着总经理。大约半分钟之后，她才“啊”地捂住了嘴巴。

没等她说话，安静的车厢内传来“啪”的声音，车门锁已然解开。

“早点休息吧。”

朱孝佳像得了命令般，用最快的速度下车向巷子里走去，身后只留下呼啸而去的车声。

第二天一早，朱孝佳一进入秘书室，室长便给她带一个好消息。

“你很幸运哦，总经理特批了员工宿舍的名额。住得近也好，工作上更方便些。你可要好好努力，别辜负了总经理。”

“嗯……”朱孝佳愣了一下，才被喜悦充满了心田。不仅离酒店近，上下班方便，而且最关键是，连房租都省了。因为这一大早的好消息，连带着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朱孝佳哼着音乐走进咖啡间帮俞泽明冲泡咖啡，端进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俞泽明已经坐在沙发上翻看当日的早报了。

“似乎心情很不错？”

“嗯……谢谢总经理。”朱孝佳把咖啡放在俞泽明的面前，面上的喜悦难以掩盖，却又极力地掩饰着。

俞泽明看在眼里，不声响地端起咖啡杯，一种温暖的香韵冲刺着自己的大脑神经，全身上下流过一种令人放松的舒适。当那苦中带甜，甜中带咸的独特口味流经味蕾时，俞泽明感到自己已被融化在这小小一杯液体中。

“不错，你今天冲泡的咖啡我很喜欢。”俞泽明放下杯子，似乎还在回味，并没有回头，“今天我的行程？”

“今天上午10点采购部年度采购计划需要与您商量，中午12点您与永泰集团董事长有午餐会，晚上6点您要参加俱乐部活动。”

朱孝佳一口气报完一日行程，然后看到俞泽明的目光从下到上打量着自己，不由地又缩紧了身子骨。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总经理秘书不用穿秘书制服的，每个月公司都有置装费，你可以自己去挑选套装、晚宴礼服等。”俞泽明撇了撇嘴角，“今天下午你休息半天搬家吧。”

“……是……”朱孝佳有些受宠若惊地应承道。然后看着俞泽明拨通手机电话。

“宝贝儿，今天有时间吗？……想你啊，可是今天走不开……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嗯，嗯，就今天下午……帮我的新秘书挑选一下服装，你的眼光一直都是我最欣赏的……真乖，回头好好奖赏你！”

俞泽明视若无人地打完亲昵电话，脸上居然立刻变成严肃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到刚才的亲昵。可看在朱孝佳的眼中，只觉得这果然是个花花公子，千万要小心不能接近。

“我让我女朋友帮你挑衣服，你现在就过去CITIMALL的BUBBERY吧，她在那儿等你。”

俞泽明的语气不容置疑，朱孝佳愣愣地退出来，收拾好东西赶去CITIMALL。从来都听到过BUBBERY的大名，但自己从没有走进过它的大门。朱孝佳惴惴不安地推开店门，却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要怎样和俞泽明的女朋友联系。

“你是Eastel的总经理秘书吧？”身后响起利落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熟悉。朱孝佳转过身，却愣在原地。

“是你？”这个画着精致妆容，挽着随意发髻，衣着时尚的女子，盯着朱孝佳上下打量，“你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

高孟楠，这个衣香丽影的女人，已经变成朱孝佳无法企及的妩媚与成熟。修长的身姿被流光溢彩所包围，绽放了成熟女性的自信。

“你……就是总经理的女朋友？”朱孝佳怯弱地问道。

高孟楠绽放了一个笑容：“是啊。过来我帮你挑选衣服吧，你这一身真的配不上Eastel。”

高孟楠走过一列列陈列架，一边打量朱孝佳一边不时地抽出衣服比划。店员为朱孝佳量了尺寸，然后按照高孟楠的意思，取了各式单品让朱孝佳试穿。当朱孝佳换上肉桂色的小礼裙搭配镶边小西装出来，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也有了刹那的恍惚失神。

“不错，这才配得上明。”高孟楠满意地点头道，然后眉头又紧蹙起来，“但是你的发型还是太糟糕了，还有化妆技巧太差了。”

高孟楠不等朱孝佳发表意见，便让店员包起了四件单品。刷卡，开据发票，一并塞到了朱孝佳的手里。

“再把你的发型好好整整，今天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高孟楠领着朱孝佳，去了CITYMALL的另一楼层，H市最一流的发型店之一便坐落在这里。高孟楠跟店员都颇为熟悉，指定了店里的首席发型师，指着朱孝佳交流沟通。

“给她做一个利索、好打理，看起来更自信一点的发型。”

高孟楠把自己的要求跟发型师一一叮嘱，然后转身对正在洗发的朱孝佳说：“我跟发型师都沟通过了，他知道怎么给你改造。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次的费用我会直接跟明报销的。”

“嗯……好的，今天谢谢你了。”

“啊，对了。”正要转身就走的高孟楠回过头来，“你跟俞泽亮怎么样啦？”

一阵揪心的痛瞬间让朱孝佳几乎窒息。她勉强牵扯起唇角的肌肉，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说出最简单的事实：“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嗯……”高孟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笑着对朱孝佳说：“不过现在，我是明的女朋友，而你只是明的秘书。就算今天给你改头换面，只是为了让你看起来不至于丢明的脸。不要逾越了秘书的职责。”

看着镜子中高孟楠远去的身影，一股屈辱感深深地袭向朱孝佳。仿佛瞬间回到了几年前，还在校园中的青涩的岁月。朱孝佳强忍住心中的起伏，木然地任由造型师摆布。她看着镜子中似乎改头换面的自己，但却一如往常般没有生气。

心是死的，就算再是改头换面，也还是没有知觉的人偶。

朱孝佳提着新装，回到住处。跟房东一番交涉后，还没来得及铺散开的行李，又被整理打包。两个旅行箱一个背包，她拖着它们一路磕磕绊绊，到达宿舍的公寓楼，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你就是朱孝佳吧，这是你的房卡，301。”公寓大厅有位管理员阿姨，与朱孝佳确认身份后，将宿舍的规定一一告知。

这幢楼倒不是酒店特意盖的，只是早年一家企业的办公厂房。后来企业倒闭了，正赶上Eastel酒店扩建，总经理也就是俞泽明便买下了这栋厂房，改头换面后成了员工宿舍。一共五层，除去一楼是大厅和公共区域，剩下四层每层都划了十个房间，双人间或者是更高级的单人间，通常都是给主管级别以上安排的，除非是特别优秀的员工。

已经有一个女孩住进了301，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却还孩子气地堆满了玩偶。朱孝佳不紧不慢地从行李箱中拿出衣物，一面打量着暂时的家。房间设计得很好，入门是卫生间和储物柜，然后对称地放着两张床和组合桌柜。两张床之间的通道连着落地门，外面就是阳台。在屋子中间的空旷区域还有电视柜和小茶几。地上铺着绒毯，看起来极为温馨。朱孝佳把自己的物品都放置好，整理好床铺，走上阳台，外面的阳光与室内的冷气形成激烈的反差，刺激着她的皮肤。已经是傍晚十分，七月的天空却还是那么亮堂。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朱孝佳转身回屋子，想跟新室友好好打个招呼。问候的声音还卡在喉咙里，朱孝佳就瞪大了眼睛——

“小纯？”

朱孝佳心中有一丝疑问，而丁小纯只愣了愣，却没展露出她那标识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