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流年之春寒（1）最后一个学期
文/墨安泊
那一年是2000年，我马上就二十二岁了，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我的专业是英语，一所师范大学的英语系，一所普普通通的非重点大学的英语系。
寒假过完，回到学校，毕业论文都还没开始，找工作竟然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之前听师兄师姐和辅导员说工作难找，我和同屋的五个姐妹还觉得他们不过是为了吓唬我们，让我们好好学习而已，但是真到找工作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实际情况却比他们说的还要糟糕。
天气还没有转暖，以我们六个人一贯的风格，“冬眠”也还没有结束，要是按照以前，都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状态。可是现在，大家却都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全身心地找工作。
一场一场的招聘会，无数份的简历，大多数都石沉大海，少数有回音的，兴冲冲去面试，要么是一个莫名奇妙的草台班子，要么就是给的工资比现在的零花钱还少，根本不可能养活自己。
周六，我和同屋的姑娘们又从一个招聘会现场回来，大家的心情都挺低落的。老六说：“还说什么师范生专场，你看看招人的有一个正经学校吗？那些人要是都能当老师，我看咱们根本就不用上这四年大学了。”
今天的招聘会是学校一个月前就发了通知的，说是师范生的专场。我们早上都是兴致勃勃，精心准备了去的。要说没有正经学校那是气话，有好几所非常不错的公立中学和私立学校。不过当我们满怀希望地凑过去打听时，人家要的都是最低硕士，偶尔要本科生的，也是除了北师大以外的一概不予考虑，向我们这种普通学校的学生，连简历都递不上去。
除了这几所学校之外，其他的展位大多是培训机构，我们几个觉得也挺好的，就打起精神冲了上去。对方倒是都挺客气，收了简历还和我们攀谈，谈着谈着，我们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去当老师，而是让我们去当销售，去给他们这些培训机构找生源，拉学生。
“难道咱们的大学就白上了吗？”我们中学习最好的老二说。
“大家先不要急。”老大说。“干嘛非得当老师，咱干别的还不成？咱们好歹也是英语专业的，比那些学什么历史，化学的好找吧。”
“也是，干嘛非当这个老师。现在的孩子都那么讨厌，不伺候他们呢还。”老三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抱怨，一边发愁该怎么办。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当老师的，可是这一阵子找工作的经历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一个非名牌大学的英语师范生，想要不靠关系路子找到一个正经的英语老师的工作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直白地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全寝室六个人达成一致，只要是工作，不管是不是当老师，不管是多小的公司，都要先去试试，绝不气馁。谁有了消息也不能藏着掖着，都要分享出来。
多年以后，想起那个时候的雄心壮志，我能做的只有微笑，当年的我们是那么年轻，年轻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年轻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畏的信心。
虽然我们放低了自己的要求，但是事情并没有多少好转，我们觉得我们放弃了当老师的打算是巨大的牺牲，但是这种牺牲并没有让我们在找工作这件事上有太多收获。
我们又投递了无数简历，去应聘助理和秘书的工作，但是回复寥寥。无奈之下，除了依旧四处去参加招聘会，我们也都开始动员所有认识的人来帮忙。
老大听从父母之命回到她的家乡应聘了一个中学的老师，倒是一下子就成了，但是从家乡回来的她一点儿也没有兴奋的感觉。
她家在中部一个三线城市，而她男朋友是北京人，我们同级数学系的。那男孩子已经由父母托人在北京的一所重点中学找好了工作，老大回家乡就意味着分手。虽然大家都安慰她，她男朋友也赌天发誓绝不变心，可是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样的状况持续不了多久，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分手，只是早晚的差别而已。
我们寝室最小的老六，谈了一个高我们一届的学长，他已经毕了业回了上海，老六从他走了，这半年没少煲电话粥，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毕业去上海，寒假甚至还跑去了未来的婆家，但是开学回来的时候，老六就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问她为什么，她开始不说，后来才慢慢告诉我们，那学长的妈妈嫌弃她不是上海人，在那里的五天，男友的家人一直在挑她的毛病，而且他男朋友也没有出面帮她。
想想老六是独生女儿，家在西安，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娇生惯养，比公主都不差，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一气之下就不告而别，自己回了西安。本想着她男朋友能追去，结果，等了一个多星期，快开学了，男朋友也没出现，只是打了几个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吵了几次，最后就分手了。虽说老六的分手不全怪异地，但是，异地也是个很重要的因素。
“要不我们出国吧。”老五有天晚上说。
“就咱这个水平出啥国呀。人家谁要咱们呀？”老三说。
“这可不一定，咱至少英语好呀。”老五说。
“你想出国？”我问老五。
“嗯。找不着工作我也不回去。我就在北京，考托福，出国。“老五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老五是从东北农村来的，虽然比老六就大一个月，但是凡事都很有主见，是我们整个宿舍的主心骨。
“找不到工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出国呀？学费上哪里找呀？”我说。
“你急个啥？你家就是北京的，找不到工作回家吃你爹妈，让他们出钱送你出国。”老六在一旁说。
我默然，在心里苦笑一下，没有答言。
“老六呀老六，说你幼稚你还不信？上完了大学不仅不能孝顺父母还回头找父母要钱？你以为老四像你呀！”老五转头教训老六，老六吐吐舌头，扮个鬼脸。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出国的事情。我也想起我有几个高中同学之前都说过这个事，还有一个在大三的时候去了美国。工作这么难找，即使凑合找到一个，也都不怎么靠谱，相比之下，出国就变成了一条很诱人的出路。但是，出国是要钱的呀，美元除个八，英镑除个十五，本来就不多的钱这么一除就剩不下什么了。
毕业论文也是很耗费时间的，一边写论文，一边找工作，几乎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出国看起来极其美好，但是对我而言，出国的事情也就是想想而已，并没有付诸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