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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的宅院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新客了。随着少年的到来,单调的夏日仿佛也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令人激动。
那个少年也真不知是交了什么好运,濒死之际遇上了这对姐妹花。看着两个小姑娘像穿花蝴蝶一样忙前忙后,照料着自己,此情此景,真是恍然若梦。“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关聪……”
“你叫关聪?”听他自报姓名,顾凌霜不由一怔,他也姓关?怎么会这么巧?可是,她很快就打消了心中的想法。不可能的,天地下姓关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可能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正是,未请教二位姑娘高姓大名?”
两个小姑娘各自道了名姓。
关聪告诉两个小姑娘,他出身武将世家,家族也曾享誉一时,只是为躲避“阉祸”(其时,朝政由太监魏忠贤把持朝政,朝廷开设东西两厂,大肆逼害忠臣良将,史称阉祸),不得不远走天涯。谁曾想,时运不济,落难之人在异乡偏又遇上强盗,一番厮杀,受了重伤,如果不是遇上两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顾凌霜听到他自叙身世,想起自己当初也是从京城逃难到此,父死母丧,一路受尽磨难,自然而然更有一番感同身受,不由大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因此上,对自己的自伤自怜,和对关聪的怜惜不觉连就成一片了。
封回玉的心思就简单得多,她只是单纯得为关聪觉得难过。关聪的遭遇,他的不幸,对于她这个从未离开过江南水乡,自幼长在富贵人家的娇小姐来说,就像一个传奇一样。她怀着从未有过的心情,柔声地劝慰关聪:“关大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养伤,让自己的快快好起来。”
关聪望着封回玉,不觉露出感激的神色。
这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说是不打不相识也好,说是由怜生爱也好,为了关聪,封回玉这个千金小姐,一副刁蛮顽皮的脾气,竟然尽数收拾起来,不忍在他身上发作,反而处处细心照料。见他经常神色郁郁,只道他是伤重不适,时加温言慰藉。
一天之中,她很长时间和关聪待在一起。对照顾关聪这件事,她似乎乐在其中,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而见不到关聪的时候,她就坐在院子里,有时倚在梧桐树下,静静出神。
剑,已经被她冷落在一旁很久了。
她分明有了自己的心事。
顾凌霜看在眼里,隐隐有了预感,她知道,封回玉很快会跟自己说些什么,因为,她的心事从来不瞒她。
结果,这番坦呈心事,是这样开头的。
“凌霜,其实你觉不觉的,我最近变的有点奇怪?”
来了,该来的始终要来,顾凌霜心中默叹一声。“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封回玉低着头,半晌一声不吭。
“难道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么?”
封回玉顿一顿,红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我脑子里总是想着关大哥,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我以前,从不对别人这样!”
顾凌霜微笑道:“关大哥是很好!”
封回玉眼睛一亮:“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觉得。就是……无论我对他多好,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也许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顾凌霜回想着关聪对封回玉那个感激的眼神,摇摇头:“不会的,你这么好的女孩,对他又这么好,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可是,天底下好女孩又不止我一个,万一,他喜欢别人怎么办?”封回玉越想越慌,忽然来了一句:“说不定,他喜欢的是你。”
顾凌霜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发现了心里的秘密,竟有一丝心虚,她低下头,掏出怀中珍藏的半块玉佩,低声说:“你忘了,我早已经定亲了。”
当年,父亲还是翰林的时候,就把她和好友之子结了娃娃亲。说起来,小时候,她和那个未婚夫婿还是有过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静好岁月。只是,她家落了难,连夜逃离京城,自此与他家断了联系。星移斗转,物是人非,童年记忆中那张稚气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不知他家现况如何,也不知他如今娶妻生子了没有。是否只有自己还傻傻地守着一个承诺。
“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封回玉连忙道歉,但见她信守旧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进了肚子里。“你放心,我相信你和你的未婚夫总有一天会重聚的。”
顾凌霜勉强一笑:“但愿吧!”
“刚刚确实是我多心了,其实,我只是不敢相信,关大哥会喜欢我。”封回玉说得可怜兮兮。
“你既然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
“可、可以吗?”
顾凌霜鼓励道:“问个清楚,总比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
封回玉思前想后,下定决心:“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关大哥知道我的心意。”她摸着手上的玉镯,浅笑道:“凌霜,谢谢你,和你聊过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明天,我就找个机会,把我最喜欢的玉镯送给他,看他怎么说!”
看着封回玉灿烂微笑的样子,顾凌霜心中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