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野菜听故事
生活好了，年味淡了。
回乡下过年，玩得百无聊奈，成天抱着手机，似乎又太没意思。放眼望去，养育我的田地，多半还笼罩在一片枯草之中，让大地有了属于冬的肃穆。
在我们的家乡，有一种野菜，每当过年时，会卖出天价。尽管我不喜欢吃，也不会采去卖，但就是喜欢去采，只是为了找乐子和听故事。
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和奶奶开启了挖野菜之旅，在一簇簇枯草深处，总会藏着第一抹新芽。每每发现几根，总会满怀惊喜。
累了时，坐在田埂上，听奶奶讲当年的故事。平日里的奶奶，话不太多，经常在睡梦中，偶尔给我们讲的，也就是曾祖母制服一个个子女和村里其他晚辈的“光荣”事迹。
讲曾祖母怎么欺负她说“你是地主的女儿，打死了你没人敢找我”，怎么气得叔公翻山越岭的要逃离，怎么说叔婆脸皮厚跟着她儿子就来了，怎么因为问一个在家附近忙碌的晚辈“今天是不是赶场啊！”没有得到回答而连续骂了别人三天的故事。
奶奶不是笃定的佛教徒，没受过太多的教育，可她却自己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论。
她常说，老辈人太恶毒了对后人不好！所以，尽管年轻时受了很多的气，也并没有“媳妇熬成婆”，学曾祖母的一套。
曾祖母这么厉害，为什么嫁过来？
曾祖母是远近出了名的泼，因为惹怒了公公，她和曾祖父被赶出了家门，搬到了我们家现在居住的地方。
那年奶奶十六岁，十几个兄弟姐妹的大家庭，日子过得也并不太好。家里给奶奶介绍了爷爷，听说他读过书，还学了一门手艺，为了照顾母亲才回到了家乡。
教书先生的老爹，觉得这个少年不错，奶奶看这个男人，好像也过得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过来。
奶奶说，那时候的家，还是用竹篾编织的墙，草盖的顶。曾祖母还厉害得一塌糊涂。
爷爷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爷爷四十多岁就过世了，不仅我没有见过爷爷，妈妈也没有见过。从小到大，我都特别羡慕堂姐，有爷爷的照顾。
奶奶说，爷爷年轻时在各个村里“抽水”，到处修机器，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他。她几乎都是在外面四处跑，很少回家。
他不重男轻女，当奶奶生了四姑的时候，曾祖母已经急上了天；当说要让姑娘去上学时，曾祖母已经骂得不行，而爷爷照样的疼爱着。
对生活有些自暴自弃的爷爷，很快的生了病，身体越来越差。重体力的劳动，爷爷根本无法做。当生产队打谷子时，女人都是晒谷子的，为了多赚公分，她晒了谷子，还要去路上接爷爷挑的谷子。
奶奶说爷爷常讲，“我宁愿死，也不要待在家，一天听她骂”。
爷爷喜欢晚上在“公房”打牌，也会夜不归宿。在生叔叔的时候，还是叔婆帮她去请的接生婆，爷爷在外边打牌根本没有回来。
遇到这样一个人，你后悔过吗？
奶奶说，年轻的时候也找妈妈抱怨，嫁了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个婆婆，后来想想，看看周边其他妇女们，婆婆不好照顾，男人还耳根子软，听了自己妈说媳妇不好，就大打出手。我爷爷，尽管不作为，可是不会动手。
四十多岁，爷爷如愿的离开了人世，留下了奶奶和几个孩子。刚丧夫时，曾祖母嘲笑她也守了寡，让她带着孩子走，不要留在家里碍眼。
此后的三十多年，奶奶一直守在了这里碍着眼，守着为曾祖母送了终，守到了我们长大，她的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