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猪年，娘亲已经72周岁了，满头灰白的头发，那是岁月的痕迹。

娘亲是外公外婆第一个孩子，关于外公，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是落寞地主儿子，从小有一个童养媳，那就是我的外婆。外婆在我九岁那一年去世，她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对永别的亲人，大人哭，我还在偷笑，不懂生离死别。总感觉那时候的外婆不知道如何微笑?她是一个本分而又老实的童养媳，一生没有得到多少老公的爱和尊重。外公小时候据说抽过大烟，所以他的童年应该还是蛮富足的，也因此，他瞧不起一生唯唯诺诺的外婆，外公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还能略懂文墨，所以，姘头很多，其中有个接生婆姘头，人长得干净利索，肤白貌美，最是被我们晚辈熟知，只可惜她不会生孩子，也因此她非常喜欢我的娘亲，伶俐，漂亮的娘亲虽然不能分辨太多大人的恩怨情愁，但是她能感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疼爱，所以，娘亲也不会拒绝。事实上，娘亲一直和这位姨保持奇妙的关系。自我记事起，我对这个“美丽的接生外婆”的记忆甚至超过了我自己的外婆，也或许，我曾多次看到她为村里的女人接生，觉得她非常能干，又那么慈祥温柔。而这个外婆对我们姐妹六个也格外疼爱，这应该就是爱屋及乌吧！

由于外公外婆感情疏离，年幼的娘亲，从小感受不到父爱，所以，自我记事起，我经常看见娘亲和外公对着干，父女俩经常短兵相见，直至外公八十三岁那年去世。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女儿，除一个夭折外，就娘亲和小姨。所以伶牙俐齿娘亲，从小争强好胜，并主动承担了保护老妈和妹妹的重任，娘亲17岁就和比她大六岁的老爸结婚了，老实忠厚的老爸就这样入赘外公家。

我不清楚当年知青运动意义何在?但是很显然，知青们大量涌入全国各地的小村庄对我们这些农村娃来说，意义非凡! 这群活力四射，才华出众的青年人，一定影响了我爸我妈，更重要的是改变了我们姐弟六个的命运。娘亲和老爸懵懂结婚，没多久，老爸参军在外，所以，直到婚后第五年才有了大姐。这五年，他们各自经历了什么？让这对当年年轻的夫妻排除万难，不惜余力做这一件，对他们来说，极不容易，又极其伟大的事情。用他们孱弱的肩膀培养四个女儿，两个幼子完成了他们的求学生涯。

父亲出生的那一天，正好爷爷去世，可怜的父亲，就这样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家境贫寒自不用说，奶奶改嫁后，父亲和伯父就寄养在叔叔婶婶家，我的小爷爷奶奶自己家有六个孩子，所以，年幼的父亲虽然多次和他叔叔提出上学的事情，但都被无情的拒绝了。每次只能趴在学堂外面，如饥似渴地听课。父亲后来跟我们回忆道:我十三岁还想上学，想读书，我告诉我的叔叔，我要读书，叔叔竟然笑我……所以当二十多岁刚成家立业的父亲来说，参军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部队就是天堂，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学习。当兵的六年时间里，父亲不仅学会了精湛的厨艺，还认识了大量的字。从此，他和娘亲立誓，无论多难，一定要让孩子读书，能读多少算多少，越多越好。

随着大姐的出生，父亲也转业了，先是分配到31工程处，这是一个到处开采矿井国家单位，没有固定的地点，处处是家，这对入赘的父亲来说显然不太适合，忠孝两难全，父亲听从了母亲的建议，选择就近的镇上，做了一名勤劳的矿工，从此和乌溜溜的煤打了二十年交道。因为娘亲无兄弟，所以打小在村里备受欺凌，她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一个男孩，此时的父亲，经过部队六年的洗礼，对男孩女孩没有太多忌讳。在我记忆里，父亲从不打骂我们姐妹四个，反而是双胞胎弟弟因为淘气捣蛋，被父亲狠打过几次。父亲一生没得到父爱，对我们只有疼爱。娘亲更加“变本加厉”，记忆中，我都很大了，她依然会喊我乳名，叫我元宝。父亲和娘亲个性迥异，但是在对待孩子方面，都付出满满的爱。

流光岁月，时光荏苒，作为娘亲的第四个女儿，我竟然没感受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窘迫。等我成年后，大姐回忆起来，也是觉得她的童年比一般的女孩都要好。一方面，因为娘亲和知青们相处甚欢，他们教会姐姐们读书识字，唱歌吹琴（口风琴），这些简单的文字和艺术熏陶，给我们的童年带来无限的乐趣，记忆里，每年冬天的被窝里，我们姐妹四个经常挤一张床上，我和大姐睡一头，大姐一次又一次教我背古诗。时至今日，于我依然食之如蜜，画面清晰温暖。另一方面，父亲当时作为一名矿工，收入还是不错的，认识先生以后，我才知道，当年父亲的收入是同龄公公的收入的四倍左右，足见一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