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小师妹给吓到了。一个白天钓鱼晒到乌黑如奥巴马上山硬挖土茯苓至于自创歌行,晚上爱读《史记》《文选》,间或翻翻.《坛经》,抄抄《某氏地理全书》的家伙,竟然不承认自己是文青!
以文青之心度非文青之腹,结局自是悲凉。小师妹,中文系汉语言专业毕业,熟读歌诗,谙练名著,不幸还染上几许道教密修传统,平時書寫,OMG,用的盡是繁體字,日常言语,都是悠悠的,淡淡的,反问句问成了设问句,最近估计已经成了"天问体"。
每个爱读点书的人,开始读的大约都是文学书籍,慢慢再转向其他,若将文学坚持下去,就是老文青了。本专业李师兄,专业书籍占去三分之一铺位,床头桌面桌底,书皆成堆。如果眼尖,也会看到淡蓝封面五本成套的《博尔赫斯全集》。问,何必读博?答,高中时候,翻遍普宁图书馆馆藏,文学书是大宗,如今读史,阴暗多,枯燥烦,读博,既是解闷,也是纪念,更是换思路,调频率。师兄自述,读书由文学而美学而史学而哲学而中医而泛滥无边。后来看刘小枫《拣尽寒枝》《拯救与逍遥》,再去华师图书馆,看到刘写的编的书全都借到精光,听讲华工也是如此,才知道刘写那些哀艳凄艳充满暗示与挑逗的文字,是为了拉许多许多文青下水。当年,朋友拉去听刘的讲座,气场爆发,啤酒瓶底的近视镜里热力四.射,听完出来,下楼梯,我说,刘想做康有为啊,朋友一听,大骇:什么?朋友当时已经蜕化为半个文青,这好几年不见不闻,估计已是唐史专家学者。
实话讲,我对文青没有排斥。如果.高考前不是老与四泉生到旧书店淘"明清禁毁小说″,说不定后来四年读中文专业就成了真文青。天可怜见,今天不用面对那些"杀不熟″的作文,是大幸运。
蒋方舟以为文青是对社会最无害的群体。意思大概是文青除了酸文涂抹,意淫社会,意淫美女之类,不会去扔汽油瓶,砸警车,摇旗呐喊,甚至文饰穷酸以为逼格,大唱诗穷而后工的滥调。蒋以文青名,亦自认文青,然而这般言语,使人叹叹:文青,文青真不堪沦落到堕落的边缘了?
以我所见,很多以前的文青,似乎除了不再痴迷文学,现在也不见堕落,不见毁灭,不见死人兼崩屋。
四泉生,中学开始,疯狂阅读文学,高中更是旧书店常客,眼光所扫,沒有几本文学名著可以逃脱。几十本整系列的明清禁毁小说,全部买回宿舍,免费给大家提供有营养的"性教育读本"。后来不幸读了机械专业,没有成为机械师,没有成为文人专家,只是去做生意了。家中禁毁小说,怕遗毒旁人,早已经散了。那时写了半本文言艳情小说,也不知保存没有,珍贵过文物了。偶尔读书,不是《权谋全书》,就是《生意七宗罪》。热爱文学,而不以文青自居,也不准备以文谋生。於他而言,喜欢就读,读了就读了。这个应该是非典型文青。
锦时兄,是遇见过的真文青。晓斌兄豆瓣上转来一篇古风黄色小说,一看大爱,知道作者是个有心人。联系了,交流了,果真有心人。中文系毕业,却深好诸子百家兵书战策。因为处理旧书,2010年成立"羊城读书会",最近成立"广州锦时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文青混到这等层次,夫复何言?可贵的是,所学所用,源流有自,也就运用自如,节节而进。
锦时兄作为真文青,当然行立坐卧,处事一色文青。大前年夏天,珠三角闲逛,盲流到穗城,想见见真人。学而优逛完,在旁边酒店,与晓斌兄共等真人。不久即来,朴朴素素,不过一顶牛仔草帽,一个小背包,已然透出文青味道。寒暄几句,连自我介绍也免了,坐下吃饭喝酒,酒酣,聊天聊地,当然相当文青。晓斌兄最大疑惑是:如此小资,如此非营利,如此咖啡加红酒的读书会,如何行之久远?锦时兄笑笑,曰:行得几时是几时!不意后来全力挖掘穗城地方文化,且能及于粤东潮汕文化,向南而下,组队考察香港澳门地方特色建筑,热闹里多有行家,轻松中满是情怀。最近成立公司,计日可见龙飞在天景象。
彼晚,告别之后,分道扬镳。晓斌兄突然问,你可知道人家名字?啊?网上相识许久,却真不知道姓与名。二人大惭,赶紧追上去,互通了姓名。
最早认识的文青,是小学同学八戒。小学四五年级时候,我正开始读武侠,沒有想到八戒胸怀利器,手臂里挟的是流沙河的《庄子现代版》。传闻读过几遍《红楼梦》,尤其精研第四、五回。高中时候,新概念作文正火,他看几本韩寒之后(那时,我才知道有韩寒这人),又看《大话西游》《东邪西毒》(这两部电影,他逼我陪着看了三五次),重要是他妈给配置了电脑,从此与文学有点点关系的大概是岛国动作片了。那时,寸把厚的《密码学》,他一晚上翻完,电脑杂志堆得遍地。好了,后来追随外星人马云,到杭州阿里巴巴上班去了。过年回来,到家喝茶,见我依然买书,两公婆齐齐劝我:买个kindle(是这样写么?)阅读器啦,方便,便宜!我厚皮赖脸:用旧的可以快递过来给哥哥用呀!
曾经有女生痴痴问:你是文青么?看表情,似乎我是文青即将终身来托付!庄严答曰:不要侮辱了"文青"二字!为师虽然四散来,也有自知之明,张爱玲《无名书》都没碰过,四大名著没有看完的人,不敢自认文青!为师远大志向是与你们这帮鸟蛋调情终生,做个合格的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