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Flyer
————每个梦里都有巷外的草林，我坐在高高的滑梯上咬棉花糖。枝桠间的精灵衔着落花在檐下哼唱不知名的歌谣，外婆说那是从海的那边飞来的鸟儿，见过世间最美的风景。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那人已经在花坛边坐了很久了，我终于上前开口询问。
很老的一双眼睛。我看着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衰老得皱巴巴的脸上沾着不知哪里的泥叶，灰扑扑的眼珠深陷在眼窝里，眼里却没有我想象的浑浊。
“你喜欢天空吗？”明明很苍老哑涩的声音，却带着我所未见的新风旧尘，只一瞬我像是看见了远方的山水从我眼前掠过，熟悉的木香杂着陌生的空气，一霎而散。
“什么？”我愣怔着反应过来，有些意外。
“我喜欢天空，喜欢里面的云。那些云很美，像我的故乡。我的故乡有山有水，山间的行人踏水无痕，水边的酒客寻山无声，像你们的书上写的那样……”
他盯着我的眼睛慢慢说着，我却无言打断。这年头的乞丐都这么清新脱俗吗？
“我在云里可以看见新草下的蚂蚁，还可以看见花间的蝴蝶，还有你种的那盆君子兰……”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莫名有些恐意，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在他身边放下一些钱，转身回了屋。
“我叫……Mr.Flyer。”他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没有听见步声，他已来去无踪。
——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个古怪的老人。那夜我似乎梦见了小时候外婆家那条巷子外的草坪，我在滑梯里数着花瓣，上面的纹络苍凉地飞上枝头，陌生的飞鸟在头顶唱着外婆哄我入睡的曲子。
醒来的时候我在地板上拾到一支燃尽的蜡烛，我握着短短的烛根，还有微热的余温。我看见我的枕头上有水痕。
——
“咱家门口的花坛那有只死鸟，怪晦气的，待会去打扫一下。”妈妈在厨房里头也不回道。
“喂？外婆？”我接起桌柜上的座机，寻思着很久没去看过外婆了。
“你以前养在我家的那只鸟，昨天飞走了，就没回来。”外婆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只是带了沧桑。“那鸟也挺老的了，都快飞不动了……”
外婆还在絮絮叨叨那只我根本记不得的鸟，我忽然摔下听筒奔出门。
花坛边什么都没有。妈妈大概已经清理掉那鸟的尸体了。
我走近细看，坛里的花一夜败了七七八八，残叶凄戚地垂在花柄上。我捡起一枚羽毛。色杂而沉郁，像一滴滚烫的酒砸在斑驳的地上，失了凛冽。
——
“你好，鸟先生。”
“叫我Mr.Flyer吧。”
“你的姓很少见啊。”
“你的眼睛也很少见。”
文/沈清让
－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