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已经没有退路。
剑就在韩七脖子前零点零一公分。
而剑就在孙昊手中。
孙昊和韩七本是兄弟。
过了命的兄弟。
“你已经无路可逃。”孙昊的话冷冷冰冰。
“我已经不打算再逃。”韩七的话则透露出疲惫。
“你本不应该那么做。”
“可我已是没有办法。”
“你本该有别的办法的。”
“可我没有。”
“那就只有死。”
“不这样做可能还不如死了。”
“这只能说明你不该活在这世上。”
话音刚落,孙昊身形一退,寒光一闪,剑已回鞘,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拿起你的刀。”平静的话语依然没有温度。
韩七面露苦涩,本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却甚是干涩,手脚也因惊惧而颤抖。
他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一个杀手。江湖中最恐怖的杀手。曾经一夜一人屠鼎剑山庄三百人。
他是一名剑客。江湖中久负盛名的剑客。“浩气纵横八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曾经用十八招战胜江湖第一剑客,而他的剑招是十九招,没人见过第十九招。
但最可怕的是他背后的组织。
组织无名无善亦无恶,江湖中最神秘的势力,意在控制江湖的平衡。
组织杀人,杀别人不能杀的人;组织也救人,就别人救不了的人。
组织做局,做一个很大的局,足以将世间万物淹没,孙昊亦不例外。一盘将死的棋局,策动着即将涌动的暗流,每一步都可能颠覆现有的江湖,他和韩七只不过是组织局中局上的两枚棋子。
组织就像是神,操纵凡人的生死,玩弄整个江湖于鼓掌之间。
不是没有人想逃脱,只不过只有死人才能够逃脱。
韩七想要逃脱,并且他逃了出来。他得知了某个惊天秘密,在组织的巨网中不可思议的逃了出来。
然后组织就派了孙昊。这是不是意味着好运的终结?
韩七苦笑,只有苦笑,即使得到拔刀的机会,也只是延缓了几秒而已。
“怎么还不拔刀。”
“何必那么麻烦。”韩七看来不打算拔刀。
孙昊似皱了一下眉头,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所及之处,银光熠熠,冷得渗人,仿佛剑下的亡灵随着冷风在咆哮,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凝结起来。
韩七倒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困境,相反在组织中,他经历的都是这样的困境。他杀过人,也差点被杀,即使是那种生死一线的境况,少说也有七八次。不管怎样,韩七从未动容,作为杀手拿起刀的那一刻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但面对眼前这个男人,韩七害怕了。相识那么久,却从未发现那是一双这样的眼睛——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仿佛任何猎物出现,都会被立即撕碎。而韩七或许就是鹰眼里的一只小兔子。
然而,孙昊放下了剑。
剑落无声。
天地间前刻笼罩的紧张顿时消散。
“我不用剑。”声音依旧那般。
韩七十分疑惑,相识二十年,而此刻他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难道鹰再抓住兔子的时候,希望兔子能够放松,因为这样的肉质比较鲜嫩?
终于乌云将太阳遮蔽,天空丧失了血色。
孙昊突然出手,快若闪电,韩七只觉眼前明火一晃,便闭上了眼。
鲜血并没有如想象般喷涌而出,而是很缓慢的,一点一点从人的皮肤中渗出,就好像死亡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但人早已经死了,就在出手的一瞬。
死的人不是韩七。
韩七并没有死。
韩七还活着。
韩七也没有少条胳膊,少条腿,甚至没有少根头发,少根睫毛。
出手的人是孙昊,孙昊自然也没事。
那尸体又会是谁呢?
韩七不认识地上这个人,但他认得尸体左肩上的三点乱红——这是组织的标志。
“为何要救我?”
“你没有做错。”语气没有温度。
“这可是背叛组织。”
“我知道。”
“可…为什么?”韩七声音已经在哽咽。他们虽是过了命的兄弟,但这是组织,组织的命令,不能不从,违者只有死。而且会让你以最恐怖的方式死去,孙昊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韩七也不可能不知道。
孙昊的嘴角似在上扬,仿佛在微笑,就像腊月里的梅花,盛开在白雪之中,沁人心脾。他不准备回答,转身将要离开。
“你本不该这么做。”韩七心里早有答案。
“我也知道。”孙昊没有回头。
风萧萧,人离去,曦阳终于挣破云层,透出一丝温暖。
韩七还活着。
他不知道是否能活过明天。
但他知道组织再强,也困不住人心。
即使身处黑暗,人心总是向往光明,正如飞蛾扑火。
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况且他不是一个人。
于是他对天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