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那会,大学同学敏已经在海滨小城x市找好了工作,她热情地邀我一起体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我揣着我妈给我的600块和一张硬座票,拉着行李箱登上了由北向南的长途火车。
到了陌生的x市,经由敏的电话指挥我终于七拐八拐到了敏租住地所在的海边小渔村。说是小渔村,其实非常热闹,马路对面就是海,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和游客非常多,敏在一个路口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朝我挥手。
我们住的这栋楼有六层,房东一家住一楼,除了一楼,其他楼层每一层都有十几个房间,整个楼是回字型,一层正中有一个很大的佛龛,上着香,摆着贡品,据说家家户户如此。
一切都这么新鲜,我忘了旅途疲倦,一口气提着行李箱爬上六楼。我们房间的门刚好在楼梯口,一眼望过去,每个门前都堆着很多鞋子,有的门口还放着旧木柜,木柜上放着锅碗之类。房间里果然不大,约十个平方,一扇绿玻璃的推拉窗糊着报纸,窗下摆着一张1.5米的木板床,床正对是一面隔板墙,隔出来了厕所,隔出来了石板搭的厨房。床边的一张桌子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挨着的门放着我和敏的行李箱。房间很小,转个身都觉得费劲。我推开报纸糊着的窗,窗外,是另一户人家的墙和窗。我问:海呢 ?敏笑答:村子对面啊。
就这么住进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间。
房子是敏高中的学长转给她的,还有一个季度的租期,一个月只要三百,水电另算。房间没有空调,电扇吱扭吱扭得摇头,吹得整个人发麻,吹久了,感觉胳膊沉,站起来动动,腿也沉,只好关掉。热到不行的时候,我总想起炒菜时,把一块白嫩的肥猪肉放在锅里煎炸出油,用锅铲翻来覆去让肉变得焦黄。那种热,是均匀得烤着你皮肤的每一寸,把你身体里的水分经由所有毛孔全都蒸出来,汗涔涔,湿答答。是你热到心烦意乱,不论你换多少个姿势,去阳台还是去厕所,热始终紧密包裹着你。
不得不提的是亚热带的花腿蚊子,它们无处不在,勇敢异常。怎么挥都会转个弯再来叮你,死活不怕花露水,被咬之后痒的程度丝毫不输跳蚤。我只好每晚每晚地点蚊香放在床头,熏蚊子,也熏得我整个头发和肺腑里都是蚊香味儿。
隔板的厨房大约只有两平米,所以如果要开火,只能一个人包揽,另一个人想帮忙那只能是添乱。但做了饭,房间又总是弥漫着一股子油盐酱醋的味道,所以只偶尔开火。
这一切都不是事儿。要遇见海就要接纳海及海边的一切。我喜欢从海滩的这头走到那头,从晴天走到雨天,雨里的海边没什么人,总有人大声对着海浪大喊或唱歌…
不过后来租期到了我们还是搬走了。一是因为我找到了工作,小渔村的公交站到工作的商业区没有直达车。再就是小渔村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那一整条海边公路常年游客爆满,村里包括我们窗外白天四处都是装修的声音,村里的房东们很喜欢在自家房子的基础上向外扩建一点再挪一点,把马路逼成窄巷,再把不断加高的自家小楼装修成小旅馆或出租房。
我们离开小渔村的时候,基本进入了秋的末尾,新租的房子装着空调,还有个宽敞的阳台,我和敏得到允许,从楼下咖啡店的院子里移了好些颗多肉摆在了阳台。最最重要的是,不用对着其他人家的窗和墙,也能够看见远处的风景。虽然房间依然不很大,台风天的日子里,还会瞎想,如果房子塌了,我们就这么被压在异乡如此逼仄的环境那结局还真是惨。但到了休息日,在阳台的矮桌上泡一壶茶,放点音乐,捧着一本书时,也很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