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袭来,那晚的不安再次包围了我。
小五隔着马路喊我。
进了屋,温暖一下包围了我,看一家大小在圆桌旁其乐融融。
小姑说:“知道女人有多辛苦吗,也就在娘家这几年可以享享清福,结婚生子以后那就是一地鸡毛。”
叶桦努力表现出成熟的样子,稚气地点头回应:“知道了姑奶奶。”惹来众人大笑。
小姑父端着一杯茶:“夫人,我以茶代酒敬你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
小姑嫣然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我当得起。”说完一饮而尽,满堂笑声盈盈。
“你干什么一个人站在外面?”小五低声问我。
“叶楷呢?”
小五指指书房:“大哥和他在里面说话。”
我看着紧闭的书房门皱了眉头,小五问:“有什么不对吗?叶楷犯什么事了?”
我摇头。
书房,等闲我们小辈很不愿意进去的地方。
小时候,一旦皮过头了,大伯就会丢下一句:跟我来。
来到书房,关了门,先是问:知道为什么叫你进来吗?
至于和风细雨还是狂风骤雨,全看当下回答是否深刻。
我有幸也在里面看大伯杀鸡儆猴般训斥三哥、四哥、小五和叶楷,那些个忠义节烈的历史典故多半也是那时候积累下来的,以至于以后写作文的时候常常出其不意的祭出几个令语文老师瞠目结舌的成语。
大伯多半把我抱在膝头,然后开始讯问,如果他低头问:“六儿,饿不饿?”多半是行将结束。
想想这个门我们都有好些年不曾进去过。
小五大概是看我忧心忡忡,也和我一起看着书房门发呆。
“你怎么认识邝元丰的?”我问。
“留学的时候,经常有同乡聚会,就遇到了,他一般不爱和人闲聊,我俩在一起还有些话,后来我回来,有几年没见。这次他回来联系到我,就这样。”
这两天我住家里,爸妈告辞的时候,我还是没见到叶楷出来。
第二天我和恬妞约好到商场买衣服,没逛一会儿,俩人都有些吃不消,放眼望去满坑满谷都是人,我真没想到人们的购买力有这么旺盛。
挨到甜品店,我点了一杯奶茶,她要了果汁。
我俩什么都很和,唯独对奶茶,她有种近乎执拗的排斥。
“少喝一点,对身体不好。”她递过一杯奶茶还是习惯性追加一句。
“奶是好东西,茶也是好东西,怎么两个在一起摇一摇就不是好东西了?”我依然一如既往迷茫。
“叶小姐。”闻听身后一声呼唤,我转头看,乖乖里格楞, 居然是邝希岳,还是领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我给恬妞介绍,恬妞很辛苦才忍住没有叫出来,小娃娃要吃甜点,恬妞放了自己的果汁赶忙领着他去挑。
邝希岳笑吟吟地说:“我和宝宝刚回国。元丰从来不和家里人多说什么,还是隋珠过来说你和元丰在一起做事情。”
我点头。
“叶小姐也是学计算机的吗?”
我摇头。
“元丰只会做这个,我以为你们也是做这行。”
我奇怪:“元丰做茶壶很好啊,我们在城郊开了一家店,生意还不错呢。”
邝希岳做沉思状:“我怎么不知道元丰还会做这个?”
恬妞领着宝宝过来,邝希岳说:“谢谢阿姨没有?”宝宝很乖巧,奶声奶气说:“谢谢阿姨。”
然后转头用晶亮的眸子看着我,邝希岳柔声说:“叫姑姑。”
我一个趔趄好玄没摔倒,急忙摆手:“叫阿姨就好。”
邝希岳仍然笑吟吟,但也不纠正,我忽然看着邝希岳有些惊恐,那笑容竟然有说不出的飘渺还透着诡异。
我拽着恬妞几乎是逃出了甜品屋,她好不容易挣脱开大叫:“你神经啊!”
我盯着她,试图在她那里找到共鸣:“你有没有觉得邝希岳有点不正常?”
恬妞白我一眼:“人家那才是正经大家闺秀范好嘛,你看你,没礼貌,着急忙慌跑出来干什么?”
我简直同她说不清楚。
她现在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完全没有以往入木三分的洞察力。
“我妈听说我要和韩通回去,高兴得什么似的。”果然,她见缝插针和我晒幸福。
“妞儿,我真的想分享你的幸福,但是,这里总是慌。”我指指心脏。
“你胸怎么了?不是背着我去做什么手术了吧?说好一起丑的,你可不能背着我去整容啊。”
等她看清我根本没有心思接招,才决定认真对待:“到底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邝元丰或许根本不会做壶。”
她一脸伦勃朗式惊恐:“不会吧。”
天知道,联想到他昨晚的行径,还有叶楷的反常、邝希岳的飘渺,我一时没了主意,恬妞说:“你先别慌,要不打电话给元丰问问。”
我说先去朝云看看吧,她要陪着过去,我拦住她:“你哪也别去,好好和韩通约会,一直保持幸福就好,要知道你是我的无忧宫,咱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处于幸福状态中。”
开着车一直提醒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原来也不觉得很长的路我今天走得竟然分外煎熬。
到了朝云,我再打电话给邝元丰,电话语音里很刻板但是也很礼貌的女声提示音: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跑进去看,原先我留着几套朝云的壶也不翼而飞。
邝元丰办公室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儿痕迹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我给小白打电话,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慌:“小白,你知道什么吗?”
小白在那头兴高采烈地说:“姐,你这么快就想我了?”
我默然挂机,然后陷入沉思。
忽然脑海中闪过邝希岳的笑容,正值午后艳阳高照,我竟吓出了一声冷汗。
三哥好半天才接起电话,我顾不上他的寒暄生硬地问:“你认识邝希岳吗?”
他不出声,我如坠冰窟。
半天才听他问:“六儿,你做什么问起她?”
“她今天领着一个小孩,让他管我叫姑姑,”我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但是上牙几乎要磕着下牙,“三哥,你说是不是你的?”
“小六,你就是这样看三哥的?枉我那么疼你!”
三哥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过,然而我完全不怪他。
苍天!忽冷忽热的两重天走下来,我几近虚脱。
站起来刚准备走,叶楷的电话打过来,我接起没好气地问:“你做什么了,昨晚让你爸把你关书房。”
叶楷在电话里半天才说:“小姑,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
“小姑,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我匆匆赶到西苑,他在最里面的套间,一向风流倜傥的模样已经萎顿不堪,见我进来,惶恐的眼神看向我:“小姑,我好像犯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