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时间长河中,春节就像是一个站点,提醒你已经走了多远,让人稍稍停下脚步,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这个站点使时间有了节点,不再虚无飘渺永无止境,而是触手可及清晰可见。新年的新字被反复提起,一句新年新气象,让所有人有勇气去道别过去,给生活以重新开始的理由。
童年最翘首以盼的就是春节,有长长的假期,崭新的衣服,丰盛的食物,最开心的是长大了一岁,离成为大人又近了一步。
记忆最深刻的是春节食物的制作,会最先蒸几百个馒头,存放起来可以一直吃到春天。蒸馒头工程浩大常常需要一天的时间,都是要好的邻居们一起互相帮忙,轮流为每家蒸馒头。大人们早早起床揉面、做馒头、烧火,小孩子们在外面嬉笑玩耍,从蒸馒头的火里拔出热腾腾的烤红薯、烤土豆,打开后香气扑鼻吃的香甜。蒸好的第一批馒头,要挑选饱满漂亮的,准备过年时招待客人。馒头白白嫩嫩面香四溢是母亲们手艺好的象征,也是当年麦子雨水好大丰收的象征。
母亲讲小时候全国经济不好,都是吃红薯面黑馒头,作为村队长的姥爷,会带领村子里的人完成农活之后制作瓦罐,在春节前到遥远的城镇去换来小麦,为了省路费步行日夜兼程赶回家中,让家里过年可以吃上白面馒头。姥姥则会在蒸馒头时,用面做出来各种花型和动物形状,让馒头在果腹的同时也具有观赏性。春节对食物的准备要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直到腊月三十除夕结束。现在看来他们春节对食物刻意的丰盛储备,隐含着那个物资不富足年代的辛酸无奈,最常见的面食饱含着他们对食物的尊重,对丰收富足的感恩希翼。
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则是在除夕,贴门画贴对联贴福字,父亲会早早准备好红纸笔墨,书法最好的可以写对联,其他人则裁纸写福字,面对裁成方块的红纸,每个人都一笔一画写的认真。写完后将福字贴到箱子柜子车子等重要器物上,看着自己写的福字贴出来寓意福气满满,有种这福气是自己带去的骄傲和自豪。
大年初一是春节的重头戏,零点一到就要放开门炮意味着开门红,谁家放的最早说明最勤快来年一定可以财源滚滚。父亲讲之前过年是天明早起,零点过年这个习俗是他们这一代才有,父亲这一代人赶上了时代变革改革开放,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大多数人开始进城打工,才有了这种零点开门抢福抢财运,表达辛勤努力决心的习俗。
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父亲会庄重的对着神像,摆上果品搞点,点上香烛。带领着早早起床穿新衣戴新帽的孩子,在香雾缭绕中,毕恭毕敬的进行跪拜,祈求来年平安祥和。这看起来迷信的春节仪式,展现着人们对天地的感恩,对时间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让人学会在以后的时光中懂得珍惜。
大人小孩穿新衣,见面道声新年好,拜年收压岁钱,每个人都只说吉利话。春节中通过一个个习俗的延续,一个个谨慎的遵守,一个个美好的寓意,获得心中的满足感,安全感。
春节让时间变得充盈着生活的浓烈气息,纵使知道一切都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仍然以隆重的形式停下匆忙,任外面的悲喜纷繁流转,只在这温暖的时刻小憩欢颜,重新感受最本真的动力,让接下来的时光可以从容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