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漫长而严寒的冬天早已过去，但真正春暖花开的时节还远远没有到来。李家湾党支书家的儿子李利兵正准备上公社供销社给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翠花扯上一身上好的的确良，眼看着就要结婚了，能不给人家添件新衣裳么？利兵是李家湾出了名的好后生，就算自己吃再多苦。也要把家里跟生产队的光景拉扯好。就在利兵娃正要出门时，正好碰上了村里最有名的链子嘴薛涛峰，这后生是薛家仡佬最有能耐的后生了，前些年因为贩卖老鼠药被抓进去劳动改造，虽然肤色黝黑。但脸上的笑容却像春天一样温暖。
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物质方面虽然匮乏了些，但人们的生活中总少不了欢声笑语。是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比这简简单单的快乐更重要呢，金钱，权利，名誉？或许都不是！链子嘴薛涛峰不仅能说会道，他的歌声也不知道给这黄土地和这黄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带来了多少欢乐和生机！在山塬上，在田间，在河畔，经常回荡着他的歌声。
看见利兵娃满脸春光的朝着自己走来，链子嘴薛涛峰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扯开嗓子唱了起来：“拉着妹妹的手，亲亲妹妹的脸……….”。听着链子嘴唱的信天游，利兵娃的脑海中充满了未来的无限美好画面。是啊，谁不希望跟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往往令人太尴尬！利兵娃不仅是村里最勤劳的后生，而且他的孝顺在全公社也是出了名的。每次去公社开会，他都不忘给奶奶买上她老人家最爱吃的蛋糕和生活中必备的去疼片。奶奶早年在地主家出生，可是那时候地主被打倒了。虽说是地主家的小姐，但却没过过一天地主家那般富裕的生活！命运常常在捉弄人，好事不一定是好事，坏事也未必是坏事！奶奶虽然这一生饱经沧桑历尽坎坷，但熬煎的日子总算熬了过去，如今虽说缺吃少穿。但全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对于利兵娃全家人来说，奶奶健健康康的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利兵娃想到这次去公社不是代表生产队去开会，而是要给自己未过门的婆姨翠花扯上一身上好的的确良，当然奶奶的蛋糕也不能少，想到这，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愉悦了起来。这时候，山间的风吹到脸上也是温暖的。路过河畔，利兵娃看见了生产队的放牛大叔，这不是学珠叔么？
利兵娃走了前去热情的向这位老人打招呼，并拿出自己的纸烟，点燃一根放到老人嘴里。只见老人一边吸着烟，一边坚毅的望着远方，嘴里时不时的还会冒出一句：“世事要变了！”他的眼神深邃而澄澈，仿佛前方有着无尽的希望。除了放牛之外，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眺望远方和抽烟，可是他自己并不买烟，因为他并没有钱买烟。利兵娃是唯一一个会给老汉发烟的人，每次碰见他学珠叔，利兵娃都会热心的递上一根烟上去。这世上除了利兵娃，没有人真正懂放牛老汉；而放牛老汉，早已把利兵娃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在其他乡亲眼里，他就是个疯老头，几乎没有人听见过他真正说话，当然了，除了那句亘古不变不知所云的口号：“世事要变了！”
可是说到学珠叔，利兵娃还是充满了无尽的崇敬之情。眼前的这个放牛老汉，岁月无情的在他的脸上掠过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在这片黄土地上，几乎没有人不想脱胎换骨，出人头地！早年间，放牛老汉是村里面数一数二的文化人，不仅写的一手好字而且英俊潇洒,后来因家庭的变故使他精神受到重创,从此只会说那句谁也听不懂却似是真理般的口号!给自己的这位老朋友打过招呼后,利兵娃继续向公社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