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替,不知不觉在急诊已经扛了几个年头,不禁感叹时光机转的好残酷。
起初,我以为我会像其他同事一样,急诊是一个轮科的跳板,有着对住院部医生的各种向往,而就是在这种等待中,那个莽撞的少年,在各种思维碰壁中,在各种自定义想象里也开始逐渐长大。迄今为止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电视里帅气的急诊科大夫,在现实中会那么被同行厌弃,被外界质疑,看来电视里的编剧他们都得连哄带骗才成编。至少在我周遭遇见的人里面,几乎没有主动要求干这科的,唯一我的一个小师妹说她热爱急诊的缘由很直观:“急诊休息很多啊,又不用写大病历”当时简直把我萌哭。
对于急诊,我承认当年是抵制的,如果不是因为编制的束缚,我几乎想要辞退这份我并不热爱的工作。直到有一天,领导对我语重心长的说:急诊是我们医院重点建设科室,也需要人才。好吧,我相信您,因为我打小就是一听话的孩子,对大人的话深信不疑。再后来,被派进修以后,我认识了我的急诊内科老师罗医生,我确定我变了。接下来我要串珠式的歌颂一下这位帅气的大哥哥,就像小时候我们在日记里把自己拾金不昧的故事描述得天花乱坠一样。
他比我年长几岁,刚聘的主治,他让我叫他师兄,虽然他并不是校友,但他说那样交流起来没那么生分。记得开始值夜班没几天,120送来一位心脏骤停的患者,就在护士怨声载道的念叨都这样了为何还往医院送,他二话不说冲上去一边气管插管,一边组织我们和护士心脏按压,并建立静脉通道,一整套完整的心肺复苏,病人奇迹般的有了微弱的自主心跳和辅助呼吸。家属握着他的手哭了起来,抢救室留观两天去了住院部,后来家属送来了一面锦旗至今还悬挂在交班室里,“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八个大字耀眼的让我嫉妒,敬畏的种子在心底萌芽了,我告诉自己这才是我梦想中的青年医生形象。后来坐门诊,闲暇之余聊天,我会问他:你为什么干急诊?据说急诊很容易挨揍。我看到你每个病人都写病历,你们医院要求吗?他这样回答:我当然怕挨揍,只是你不能总想着会不会挨揍就畏首畏尾,医患关系的主动方永远是医生,有时我们一个小的搀扶,拍拍患者肩膀带去的安慰,都会给患者温暖的暗示,而且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被揍过。门诊病历有的医生也会不写,这是我的习惯,你以后最好也要坚持,不管别人怎样,这既方便患者更是保护自己。我似乎意识到我从前的狭隘与幼稚,连噢了好几声。印象深刻的还有一次,有个十几岁的小朋友,是白血病,每次来了都是先到急诊约床,因为血液科有床位紧张,经常在急诊住好几天才能进住院部,每次都是罗医生不断的打电话催促,长此以往,所有的医护都跟小患者建立了感情,记得最后一次是她妈妈自己来的,找到罗医生,还有护士,说她家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她的孩子也不会再来化疗了,因为已经永远离开她了,一直念叨说还要来见哥哥姐姐们。小护士都哭成一团,老师并没哭只是一个人去洗手间了,我知道他又去抽烟了。那是我学医以来见过最实在的人类最真情的画面……再后来,我进修回来了,有疑难我还是会打电话问他,他都很耐心,我们之间并无利益冲突,我们成了朋友,我想人生是需要坐标的,他不一定都是马云,也不一定是你教科书上的钟南山,只要他是一个值得你敬仰的人。
回武宁,又回到了战战兢兢的工作里,曾想过做点惹眼的事情,刷点存在感,可现在的条件还是很有限的,就在别人的谈笑风生里,继续苦哈哈的扮演着“接诊科”大夫的光辉形象继续生龙活虎。现实不是肥皂剧,没有《青年医生》里的办公室恋情,更不会允许你上班时约三两同事跑楼顶喝着鸡尾酒谈天说地,现实很狗血:只有醉汉对你抡起的拳头;家属指着你的鼻子说你给老子快点;你特么会不会看病;你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每天重复着汗流夹背、泪牛满面,梦想洒了一地。
环境如此恶劣,可我不是一个消极的人,我相信做好工作是本分,克服局限是能力。如今,医院对急诊的重视很空前,让我们整个科室都很兴奋,从护理人员的配备到设备的完善,在不远的将来,新医院整体搬迁后,更是是一个更广阔的平台,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们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可我们还拥有青春,这是时代赋予的机遇,但也是时代馈赠的挑战,谁是站在浪尖上弄潮儿?谁又会被这个知识爆炸的时代淘汰?都不得而知。
前些天想到自己还是个中医,心血来潮买了本孙思邈的名作《备急千金要方》,虽然很多文言文看不懂,可他的序言里有一段话却看得我热血沸腾:“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是的,不可能每个人都成名医,但我们可以首先是个良医。
激进派说医生应该是有赌徒心理的。急诊—— 那就让我用青春为你下注,且看我的古筝和你的大提琴能合奏出怎样华丽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