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远处传来空旷的回音,阿生从茶树下猛的做起,不好,他又采茶采着睡着了,这下阿姐又要骂他了,他可不想又被阿姐拧着耳朵数落一通。于是他没有应声,悄咪咪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零碎的混了几片枯叶的泥土。
“阿生?!”在一片空寂的茶树丛里得不到回应后,那声音的主人陡然变得焦急了起来,拔高了好几度继续叫喊着。这时阿生不便再躲着阿姐了,想着等会要被阿姐拧着耳朵,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垂着头从树里走出来,“阿姐。”
“你啊,吓坏我了!”终于得到了回应的人呼出一口气,拿手指戳着他脑门,“反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树下睡觉,有精怪的,咱们太爷爷就看见过!”
“哎呀阿姐,这山里头哪有那么多精怪?说不定太爷爷那时是睡迷糊了呢?你不是说眼见为实嘛?我就没见过!”阿生颇有些不耐的撇撇嘴,耸拉着脑袋跟在阿姐身后走回去。
阿姐听了这话就不做声了,转身往家里走去。
阿生跟在阿姐身后,看阿姐这般模样,忍不住跑上前捉住阿姐的衣摆,低声道,“阿姐,你且饶我我这次罢,是阿生错了。阿生……阿生下次不敢偷懒了。”
阿姐甩了他的手,甩开的时候还停顿了好一会,皱眉思索一会,还是不忍心甩重了。“你自己想想,你这句话同我说了多少次了?”
阿生呆立了一会,居然还真站在原地扳起手指细数起来,过了一会,阿生挠挠头,小声道,“不多……也就……也就,二十一次。”
阿姐无奈轻叹一声,伸着手指狠戳他脑门,“你还好意思说?!”
“阿……阿姐,我错了。”阿生低着头道歉,不安的捻着衣角,“我……我明天就好好采茶,不偷懒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那句话,终于是不再戳人脑门了,“你可别骗我了,婶子还在家里等我们呢!”说完快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碎碎念,“找你耽搁了许久,晌午都快过了,我们却还没吃饭,等会铁定又要晚归。”
阿生垂头丧气的跟在阿姐身后走,看来今天有的忙了,阿生叹气,心想,早知道就不偷懒睡觉了。
匆匆吃过饭,而后又赶到山上,阿生看着碧色成群的茶树,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茶花淡雅的香气从鼻尖而入,深入肺腑,阿生背着竹篓,弯下腰伸手采嫩绿的芽尖,轻轻拢了一把上好的茶叶材料放到鼻尖嗅了嗅。
却不防被阿姐一拍,整张脸埋入了茶树叶中,抬起头已带了些恼意,“阿姐。”
瞅见阿生这般模样,茶园里的采茶阿妹们忍不住都笑出声来,笑声混着笑语,“媛姐儿你又欺负你家生哥儿了。”
“嗳,弟弟可不是用来欺负的?”阿姐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唱起嘹亮的山歌来,“采茶,采茶,采来一朵艳茶花哟,细细捧在手中看来,真是一朵好花哟。”
“……”阿生表示心情很郁闷,不想说话,对于突然变得幼稚的阿姐,他认真想了想,还是不要反抗的好。他抬起头眯眼笑了笑,继续采茶。
阿姐笑嘻嘻地唱歌采茶,篓子里的茶叶也越积越多了起来。日落,黄昏渐来,霞光慢慢变换,映衬在碧绿茶树上显得格外漂亮。
“回去了阿生!”阿姐朝某个方向喊了几句,一棵茶树摇晃了一会,一个人从树下钻出来,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姐,我们回家。”
阿姐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扶了扶身后的背篓往前走了。
阿生倒是心情颇好的模样,跟在阿姐身后慢悠悠地走着,不时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却道此时夕阳正好,茶花摇曳,芬香扑面。
此后几日,阿生果然像几日前承诺的那样,认认真真的采茶,不再同从前一样偷懒了。阿姐看在眼里也颇是欣慰,也不同以前一样时刻盯着他去了。
却道某日采茶,阿生不慎摔倒,从山头滚至山谷,从昏昏然醒来时,面前站了一位姑娘家,身着绿色衣裙,阿生也不识得那是什么衣服,只觉得不像是这时的人,绿裙把人裹得严严实实,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绿藤束起了,转着乌溜溜的眸子,好奇的盯着他看。
“你是谁?”阿生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手撑着有些疼痛的额头,低咳了几声,无力道。
那个女子好奇的伸手戳戳他脸颊,很是欣喜的模样,笑嘻嘻的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我带你去找姥姥。”
阿生头昏的很,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不防就被这姑娘拉着走了。想不到这姑娘看起来瘦弱的很,力气倒是很大。
“姥姥!”走了一会,这姑娘朝着一片空旷的山谷喊了好几声,一位阿婆从树后走出来,看到阿生的模样很是惊讶,伸手覆上他的额头,阿生于昏昏沉沉中任他们动作了,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安心,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对他没有丝毫恶意。
后来阿生被阿姐在某棵茶树下寻到,只是身上脏了点,毫无大碍。被问到那几天的经历时,阿生只是笑着说不记得了。
后人翻其祖记时,其上述道,“余太爷爷曾言山有精怪,吾不信,至日,天雨路滑,不慎滚落山底,见一女子,面容姣好,着绿裙,救余于茶树下,后见阿婆,苍苍白发,柱杖而来,治吾伤,后言,乃吾太爷爷曾植护茶树,报他一恩而来。余叹,这世间奇缘,偶得才见之。”
后世人传之,皆叹,“谁道无精怪?其不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