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高考,就想起我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秘密

十年了,每逢高考,我都会想起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那点儿事,今年更甚。

因为,本来是两个人之间死守的秘密,100天前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念想。

2007年,是我参加高考的年度。他老早就给我打电话,说要来陪我考试。那年,他正与亲戚合伙买了一个大车,在一个沙场干活。为了能节省点儿开支,他亲自跟车,每天吃着大锅饭,睡着彩钢房,甚至就在车上过夜。每次他提到要来陪我考试,都被我坚决的拒绝了。

他倒也听话,临近考试的日子,打电话就再也没提起过来陪我考试的事。

2007年6月5日,高中时代最后一节课,我记得是语文老师再给我们做最后的考前动员,他悄悄的躲在教室的窗外往班里瞧,被我们老师发现了。询问了之后,说是找我的,老师把我叫到楼道。我好尴尬呀,拉着他小步快走,生怕同学看到他。

快一个学期没见了,他变黑了,变瘦了,穿着一件红色的绒线衣,拎着一个黑色的包,颇像一个村干部。脸上的汗渍还没来得及清洗。我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他憨笑着,小心翼翼地说:“刚从工地上赶来,就想的赶快见到你,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没给你丢人吧?”

对他的贸然造访,我是很不高兴的。“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来干嘛呀?”“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虽然我表面有些埋怨,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说,你在校园里转会儿,我上完课来找你。他就乖乖的坐在楼门前等我。

下课后,我去找他,牵着他的手,叫了同屋的好闺蜜,有说有笑的去搓了顿好吃的。吃饭时,我还不忘数落他,说好了不来陪我考试,怎么这么不听话。他说,我来了可以领着你吃好的呀,吃好才能考好了。我竟无语。

酒足饭饱后,我和同屋的闺蜜回宿舍了,他说他到附近登记一个宾馆。我们约好了,第二天上午九点,也就是6月6日上午去看考场。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闺蜜早早的起来拾掇,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本来想一起吃早点,想是他累了,还没起床,干脆就我们先吃,吃完再找他。

吃完早点,回去拨通他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我又开始洗衣服,这时,家里来电话了……

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甚至还惊动了我母亲。他们都想到了报警。我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问我联系上他没有,甚至开始问我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是几点,看着他从哪个方向走了,最后走的时候说啥了……我心想肯定是出事了,眼泪刷刷地流,边哭边继续拨打着他的电话边责怪,说的不让来,不让来,不知道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忙的。

明天就要高考了,今天他人联系不上,我还考个啥呀!

第一次,我生命里第一次害怕,害怕就此他杳无音讯了。

一个上午,我都是在伤心欲绝、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中度过的,电话那头依然是嘟……嘟……嘟……然后就是那个讨厌的女人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母亲打电话说,她正在联系车,准备过来……二嫂打电话说,她一会就到……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呀?本来我就慌,家人们也掺合进来了,我更是不知所措。

将近中午12点,我的手机又响了,我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是他打来的,是他打来的,我欣喜若狂。

他说了好多,具体的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但是有几句特别清晰“我这么大人了,能出啥事,没事儿?……睡过头了,没事儿!中午想吃啥,带你吃好吃的,压压惊……”我在电话这头泣不成声。继续埋怨到,“说的不要来,不要来,非要来。”“我不来,谁带你吃好的。”

我感觉,我这吃货的毛病也是他惯的。因为,没有什么事儿是吃一顿好的解决不了的。

这一天折腾的,差点忘记看考场。6月6日下午,他陪我到区一中看了考场。在去考场的路上,他告诉我,昨晚他就在区一中对面的洗浴城睡的,手机锁在柜子里,里面又没有窗户,黑乎乎的,所以今天就睡过头了。“不是说去宾馆住吗?怎么住在洗浴城啊?”我问。他说:“洗浴城也挺好的么,洗上一澡一睡,多舒服。”我似懂非懂的昂了一声。

他说,今天到柜子里把手机取上,一看有100多个未接来电,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专心的陪我考试。每天在考场外面等我出来。每次我走出考场,总会在人群中看到他黑黑瘦瘦的他踮着脚尖四处寻找着我。我会远远的和他挥挥胳膊,他这才站定了,等着我出来。

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从未走进高考考场的他,比我还要紧张。他都避开与考试有关的话,和我轻松的攀谈。最重要的就是监督我吃好点儿。因为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事儿能大过吃,只要吃好了吃饱了,啥事儿都能解决,当然,考试就能考好。

紧张的高考终于结束了,家人们的责备才姗姗来迟。所有人都责备他,说他影响了我的心情,也影响了我的发挥。只有我知道,并没有。

我记得好多人嫌他住店不住好店,陪考来了添乱,不务正业……他心情很低落,不是很好。和我说,那咋就不是好店了,不就是睡的过头了么……

那一刻,我是那么心疼他。只有我知道,他不住宾馆,是为了省钱,他睡过头是因为跟大车真的太累了,他执意要来陪考,是因为他爱我!

我握着他的手,第一次非常认真的和他说:“爸爸,谢谢你来陪我考试!”那么大个人了,居然在听到我说这话的时候,眼泛泪光。这成为我们之间从来没向别人说起的秘密,包括我的母亲。

这个在我心里顶天立地的男人,居然因为我的一句感谢感动到哭。也许在他心里,有了女儿的感谢,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发难所有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是的,他确实很爱我,但那时的我从来不曾发现,自己也深深爱着他。我一度把他的爱,当作理所当然,挥霍无度,甚至有时仗着他爱我,欺负他。

今天,又逢高考,考场外面满满地围着送考接考的爸爸妈妈,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背着黑色挎包,穿着红色线衣的男人。

纵然,人生路上会不断地经历风雨,爬坡过坎儿,但是有了父母的陪伴,我们是多么幸运。

爸爸谢谢您给我生命,陪我长大;谢谢您从不曾缺席我生命里每一次重要的时刻;谢谢您愿意分享我生活里的每一点儿喜怒哀乐。当您见证了我也终于为人妻,为人母后,您放心的走了……我还有太多的爱来不及回报,您就走了!

多想回到十年前,我们牵手去吃好吃的,您在陪我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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