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这就是幸运草？

收拾好碗筷，佳慧将客厅的家具全仔细擦拭了一遍，她看着家里所有的摆设，这里每件家具的颜色和款式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每一个装饰物都是她精心安排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她闭上眼都能准确指出它们的位置。她仔细地擦拭着每一个角落，似乎在对它们一一道别。

然后，她又来到院子里给她的植物们浇水，她想也许是最后一次给它们浇水了，以后没有了她的照顾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地生长？

今天的天气分外晴朗，远远的就看见小区花园里的几棵合欢树已开出了丝丝缕缕的粉红花朵，如烟似霞。阳光下，院子里一片葱翠，挨着栅栏种的一排侧柏与小区花园里的侧柏长成了一片，形成了一堵厚厚的青翠的树墙。树墙里葡萄架上，藤叶下已挂满了一串串鲜嫩翠绿的葡萄；芦荟那塔形的植株上翠绿带着齿锯的肥厚叶子层层叠叠地向上生长；吊兰已抽出了长长的蕙；月季开过了一茬又打满了大大小小深红色的鼓鼓花苞；茉莉那嫩绿的叶子正闪着光；肉植物胖嘟嘟带粉的叶子层层叠叠、形成一朵一朵；几盆春兰已过了花期，叶子葱绿，正在为下一次的花开努力吸收养分。许多的露珠还挂在枝叶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烁烁，似乎那是植物们的眼，它们好似也在打量着她。

佳慧的目光从这些植物一一扫过，流连在枝叶间，是那样的不舍。这些植物有的是花市上买过来的，有的是向同事们讨要一棵幼苗或几片叶子慢慢培育起来的，还有的是去深山寻找挖掘来的。佳慧记得每一株植物的来龙去脉，清楚它们所有的生长习性，它们是她下班回家后的另外消遣。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角落，那是院子最左边的树墙转角位置，那里有一个类似假山的景致，假山的上面高高低低地种满各种植物:有的向上生长，有的往下悬挂。假山脚下有个小小的水池，清澈的水面上几圆青荷浮在上面，其中居然盛开着一朵粉红花朵，犹如一个青春少女般鲜亮婷立。

她走近了那小小的假山，这也是她的杰作，记得当初家里装修时小区的花园也还在修建，花园的规划是以侧柏为主题做出各种不同造型，中间再以各种花卉作点缀，所以在每家院墙外紧挨着院墙就都种了两排侧柏。当时，她感觉自家的院子有点小，便将围墙拆除改成现在的不锈钢栅栏，然后又与小区花园修建的负责人商议，从他手里购买了一些侧柏，在栅栏内沿着栅栏也依照花园里的样子密密地种了一排侧柏。这样，便让自家的院子与外面的花园形成了一个整体，站在自家的台阶上看出去几乎将小区花园的景致一览无余，既将花园的景借了过来，又开阔了视野，可谓是一举两得。

等侧柏栽好，她又感觉缺少了什么，于是她在院子的东南角用一些废旧石板立起当基垫，再在上面浇上水泥做成现在的假山模样，又在上面特意制造出一些坑洼，填上土种上一些植物，然后在假山的边上挖了个坑，做了个小小的水池，并在里面撒了几粒睡莲种子，这就是小院的最初模型了。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假山腰一株垂挂下来的植物上，那是一株炸酱草，只见它细嫩的枝条挂下来足有两尺长，叶子青翠、鲜嫩，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小小的黄色花朵。这株植物并不是她种下的，最初它是以杂草的形式占领了这一小小的位置，原本佳慧在这里扦插了一枝太阳花，后来没有成活，却长出了一株炸酱草。

因为从小就听说过幸运草的故事，佳慧除草时就特意让它存留了下来。之后，她经常会有意无意地瞟上它一眼，浇水时也不忘给它浇上一些，似乎在下意识里已将它看成一株幸运草。

就像现在，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它，就在她的目光定格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只见有些细碎的叶子真的裂开了四瓣。佳慧惊诧地上前，仔细地再次数了一遍，居然真的有四瓣，只是那些叶瓣并不是很均匀，有的叶瓣大，有的叶瓣小，而且稍小的叶瓣也略微肥厚一些，有点像是人受伤之后留下疤痕的样子，不太规则。她又仔细地将整株的叶子都打量了一遍，发现象这样裂成四瓣的叶子还有不少，但有些叶子还维持着原来的三瓣。怎么会这样？虽然佳慧听说过幸运草的故事，可她并没有听说过三瓣叶会变成四瓣，也没听过一株草会长出两种叶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遇到了幸运草吗？还是在自己情绪最最低落的时候？她拧眉站着，百思不得其解。

蓦地，她想起三个月前，也就是许涵闹着要去单招的时候，有一次她给植物浇水时 ，她远远地看到有一只小猫在假山上玩耍，起初时她并没有在意 ，可后来看到那小猫似乎玩得很开心。她怕小猫将她辛苦培育的植物给糟蹋了，便要去将小猫赶走，走过去才发现那株炸酱草差不多要被它连根拔起，叶子也被撕扯得乱七八糟，她气极地赶走了小猫，又将被小猫弄得不成样子的草株根部已然松散的土重新按实、浇上水，并祈祷它能存活下来。之后，看到它活了下来就也没怎么在意，没成想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这就是幸运草的由来？就像人一样，总是要经历千难万险才会出现那所谓的幸运？

愣怔间，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还要不要去呢？”她听出那是许力在催促她，她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转身进屋，拎出了自己的包。

许力看她拿包出来，便率先走出了院门，佳慧相跟其后，两人都不说话，一阵风吹过，合欢树发出“哗哗”的声响。

没有了车，俩人选择了近道，转过街角，才发现通往民政局的那条碎石路正在修整拓宽，沿路堆了不少的砂石，使得原本还算平整的路面坑坑洼洼、杂乱不堪，就连路旁原来整齐排列的两行香樟也是七歪八扭。

两人就那样一前一后地相跟着，走在这样的路上，许力倒没觉得什么，可苦了佳慧。她今天穿了双细高跟，本以为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走着去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却遇到这样的情形，想要回家去换鞋，但看到许力一个劲地往前走，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去。

南方五月的天气本就已有点热，又是这样的路况，佳慧走得香汗淋漓，就在佳慧一心对付脚下的不平时，不觉来到一段更为糟糕的路段。

有四、五米那么长的路，上面满是积水，水里的泥土一看就是那种松软的烂泥，几块乱石毫无规律地往对面排列开去，大概是一些过路人用来垫脚用的。

前面的许力人高腿长，几个跳跃便跨了过去，轮到佳慧时，她心里打起鼓来。那几个石块之间离得有点远，又是那种不平整的乱石，自己穿的又是这种不好走路的鞋，这要是一不小心踩到烂泥里，那样子就太难看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朵云，将太阳整个遮蔽，四周一片灰蒙蒙的，一阵风吹过，香樟发出“哗哗”的声响，似乎在嘲弄着什么。

老天，谁来帮帮我？她环顾四周，除了他俩，竟找不到旁人，只得看向了走在前面的许力，一边希望他此时能回过头来帮自己一把，另一边又怕他回头，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她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窘态。可她看到许力并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想什么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希望他能象以前那样对你好？还是凡事靠自己吧！佳慧自嘲着，然后深吸两口气，硬着头皮抬腿、试探着跨了出去，一步，两步，三步……还有两三步就到了，前面那几块石头的跨度不大，可以安全过去了，佳慧满心欢喜。

“咔嚓”就在佳慧心情放松下来时，她的脚尖落在了一块略带尖锥形的石块上，脚下一滑，便一脚踩进了泥水里。由于跨步时，人的整个重心都放到了将要着地的一脚，这一滑又加了一倍的力道，再加上细高跟的着力点又小，一下子连鞋带脚地陷进了烂泥里。

一脚陷入，另一脚急着去救援，自然也就失去了准头，这一脚又踏进了泥水里，她一下子被困住了。

陷进去就陷进去吧，也就是难看一点，等过去之后找水洗一下，佳慧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试图将腿拔出，可腿却被烂泥牢牢地吸附着，怎么也拔不出来，反而让另一脚陷得更深。

怎么这么倒霉呢？离个婚也离得这么难！她又看向了前面的许力，只是他依然一个劲地往前走着，头也不回。赶着投胎呀？走慢点不行吗？就这样着急着要离婚呢？是哦，现在房子买好了，孩子也带大了，而你已经老了，他还要你做什么用？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只要有钱，那年轻漂亮的随便都能找得到。而你呢？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儿子没了，就剩你自己了，二十多年来你都得到了什么？一个失去青春的黄脸婆而已。楚佳慧，你真傻，凭什么他说离就离呀？这世界就没有你这样傻的人了！

她想起以前他们一起走路时，只要遇到不好的路段他就会主动背着她走，曾经有多少的爱护和体贴，现在就有多么的讽刺和不甘，一股委屈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许力， 你给我站住，我才不要离婚，你混蛋，混蛋……”佳慧气极，她放弃了挣扎，再也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旁边那块石头上，顺手抓起一把泥奋力朝许力扔了过去……

再说那许力其实并不是那样冷情的人，平时就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有麻烦也会帮上一把，更何况是与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只是他今天心里很乱，虽说他已决定要放弃，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说放下就放下谈何容易，他根本不敢往后看。他出门时就注意到佳慧穿的是细高跟，也可以想象得到她这一路会走得很艰难 ，尤其是这段泥水路，以前每次碰到这种时候，他总是会背着她走过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心软。他想，既然要放弃，那就要放得彻底，毕竟以后的路都要她自己走，于是他心硬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就在许力强忍着不去理会后面的人时，他感觉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了佳慧那声嘶力竭的哭骂声，他再也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佳慧头发散乱，满脸泪痕，两脚陷在泥水里，嘴里哭骂着，正挥舞着手向他仍过来又一个泥团。许力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迎着泥团，三步并作两步往佳慧面前跨去。

“啪！”又一个泥团打在了许力的前胸，可他顾不得这些，继续大步往前。佳慧疯了般继续抓泥团……

终于，许力来到佳慧面前，蹲下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佳慧却拼命挣扎着，嘴里仍在胡乱地哭骂着，满是污泥的两手雨点般往许力的身上砸去……许力却没有一点气恼，任凭佳慧弄得他满身满脸的污泥，只是抱着她，象哄孩子般拍抚着她的后背并轻声呢喃着: “不离了，不离了，我们回家。”

渐渐的，佳慧停止了挣扎，哭声也变成了抽泣，许力这才放开她，帮她将陷在泥里的双脚及鞋子逐一拔出，然后再背着她往回走……

太阳从云朵中探出了头，照亮了周遭的景致，眼睛也随之一亮，两边稻田里的稻子已抽出了长长的橞，路旁的草分外茂盛，不时有一些小巧的花朵探出头来，又一阵风吹来，香樟发出欢快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

再说那秀英老人与许涵祖孙俩，秀英老人虽然不知道儿子儿媳要离婚的事，但她仍觉察到两人的异常，然后在他们两人走后，许涵又将父母那天吵架的情形向奶奶叙述了一遍。现在看到两人一起出门，他们都断定许力和佳慧这一去准没好事，便一直远远的尾随在两人后面。

当许涵看到佳慧陷进泥水里那样无助时，很想冲过去帮母亲一把，却被老人制止了，老人让他静观其变。

接着他们就看到佳慧向许力扔泥团，许力回头帮佳慧解围，再背着她往回走，祖孙俩知道他们这是已经和好了，便悄悄地退了回去。

一场离婚的闹剧也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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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