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李安娜是在高一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我们一个班,但几乎不说话。她是个开朗的女生,喜欢读书,我找她借过一本《人生的枷锁》,我每次读都读不进去,先是借了两三天,她找我要,我说我没看完。她说好吧。过几天我还是没看,她又问我,我说还没看完,她说什么时候还给她都行,但是一定要读完。我答应了她,可还是一直都读不进去。
高二分科,她喜欢历史,但不知道为什么选了理科。高二开始她的成绩一直在下滑,班级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在背英语。有人说她,那么努力啊。她就笑笑,她淡然的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像白色的小熊。
每次班级选座位,我总要选到靠窗的位置,这样就可以看着窗外发呆,窗外的自由让我向往。
高三我们换了教室,开学选择座位。我选了前排靠窗的位置,她来得有点晚,剩下的位置都是后排的了,她就和我坐在了一起。
上课我找她说话,她会笑着瞪我,她的眼睛圆鼓鼓的。我们就在下课聊天,什么都聊。聊物理老师的 秃头是不是遗传,聊生物老师的口音是哪里人。她很爱笑,也爱叹气。我每次都会问她,为什么叹气?她说不知道,就是想叹气,觉得舒服点儿。我笑她少年暮气。
十月,隔壁班有个男生给李安娜写了一封信,信用一封牛皮纸包裹着。她上课的时候悄悄地打开,低头安静地读,看完以后她对折两次,收起来了。我看⻅她的眼圈泛红,我小声问她,你还好吗?她说哈哈,午觉没睡好,打了一个哈欠。
十一月中旬,学校期末考试前打算组织一次研学游,让高三的学生放松一下,再全身心地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复习中。我们班抽签去浙江,看看浙大和⻄湖。我问安娜去吗?她说她不想去,她期中考试考得不好,想在家里复习。我说去看看吧,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以后会很怀念的。她还是微笑着拒绝了。
下午的时候,她又收到了那个男生的信。她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读完了信。下课时她就去研学游统计名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2)
我们早上七点在操场集合,李安娜那天背着一个白色的小书包,可能是她初中的书包。里面装了好多的零⻝。找她要她都给。
大巴⻋缓缓驶向高铁站,我把窗户打开了一点,凉爽的⻛徐徐吹到我的脸上,颈脖处,无比惬意。冬天快到了,朦胧的太阳彷佛在和我说:“嘿,去感受你窗外的自由吧。”
⻋上很热闹,本来整天压抑的气氛,立刻变得⻘春张扬有活力。有的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和同学聊着 天,有的一边吃东⻄一边拍窗外的景色,大笑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怎么玩才好。
坐上高铁以后,我们调整了座椅,几个人面对面打着扑克牌。李安娜上了高铁以后就不⻅了人影,直到下⻋我才看到她。她蹦蹦跳跳的,很兴奋。
我们第一站去了浙大,参观了校史馆,大多没什么意思,只是有意义。往往有意义的东⻄很难有意 思。几个老师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们是一段历史的亲历者,尽管他们没有在浙大经历那段历史,但 是人们的生活高度相似,他们总能从中找到一些跨越光阴的共鸣。
随后我们就自由参观了,这里的学生使他们学校的现代建筑都散发出一种蓬勃的感觉。这里很大,校 园里学生们行走在人行道上,汽⻋从距离他们几米的⻢路经过。绿化也赏心悦目,真想在这里读书啊。 我看到李安娜一直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男生时不时用手拨弄李安娜轻柔的头发,李安娜再笑着拍打回去。
此刻,阳光照在所有人的身上,我们就站在一个名叫光明的未来的地方,每个人都笑得比阳光 更灿烂。可是最终只有寥寥几人真正属于这里。
参观完以后已经是傍晚,学校的广播放起音乐,远处粉红色的夕阳恰合时宜地点缀着无数年轻的幻 想,我脑中蹦出:一定会有人在这里相爱。我们在一栋教学楼前集合,上了大巴⻋,去吃晚饭。如果 你问我什么时候去看浙大最美?那一定是你还不属于这里的时候。
我们在一家饭店吃饭,八个人一张桌子,李安娜跟那个男生和我一张桌子。我是这个小组的组⻓,挨 个给他们盛饭。李安娜对我说:“给我少盛一点。”我给她盛了一勺,她笑着说谢谢。旁边的男生说: “别减肥,你又不胖。”李安娜说:“我不是减肥,我不饿。”她一直微笑,对每个人都很和善。
我们吃完饭以后,学校安排了一个宾馆让我们住下。吃饭时约好了等会晚上会有一些人来我房间打 牌,早上打的扑克牌被人搞丢了,我和跟我住在一个房间的朋友出去买,我们经过了几条巷道,找到 了一家小超市,进去买了两副扑克牌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经过一个巷道时,听到了争吵的声音。那个巷道的路灯坏了,我不想管,但我好像 听到了李安娜的声音。我让我朋友先带着扑克牌回去,我要回去再买点东⻄,他就拿着扑克牌离开 了。我躲在巷口。
“等会我让我室友和你换一下房间,你来我房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吃饭时我听到过这个男生的 声音。
“不行,我室友不会同意的,你让他们俩在一个房间,肯定不合适。”是李安娜的声音。我看到两个黑影面对面站着,男生靠李安娜很近,他们刚刚声音很大,现在又很小,但是周围很安静,我听得一清二楚。
“以后还有机会,以后再说。”李安娜又说了一句。
“我们出来玩,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等以后,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想和你一个房间聊聊天,房间 有两个床,我们各睡各的,我什么也不会做的。”男生把手搭在李安娜的肩膀上。
“好吧,我回去问问她吧。”李安娜声音有点低沉。 “你说之后请她吃饭,几顿都行。”男生的音量大了起来。 我看到他们准备走了,我加快脚步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了⻄湖。秋天的⻄湖真是舒服,凉爽的⻛吹得让人想永远留在那里。
树荫下的阶梯上,⻓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绿色⻘苔,蚂蚁在匆忙地爬行,经过一重又一重碧绿的坡道,到达一个五⻆硬币大小的洞穴,消失在我的视线。
湖边的柳树枝条轻轻摇曳,⻄湖的阳光树木都是和⻄湖一体的,它们都属于大自然。虽然经过了人工的雕饰,但已经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它本来的美,那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重新充满希望的美。
我们在湖边的⻓椅上合照,在湖边喊叫理想。又一次看到了来时的太阳,是的,我来到了我窗外的自由,却又觉得好像没有。
我们离开⻄湖前,我看到了李安娜。她在拍照,心不在焉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3)
从研学游回来,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半月。班主任每天都要强调一遍期末考试的重要性,说考完就会开家⻓会,如果想过一个好年,就好好准备,考一个好成绩,开开心心回家过个年,这段时间大家都收收心,好好学习。
之前李安娜一直很努力,我从没⻅她浪费过任何学习的时间。班主任这些话让我都有了一些压力,她就更加焦急了。她几乎不去上厕所,总是会等到中午吃饭,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上课更是全神贯注,恨不得把老师的每句话都记下来,下课也不和我聊天了。
各科老师都知道她努力,但不会一直鼓励她。有时候老师也会在班里说:“有些同学很努力,我知道。但是你是不是方法不对,努力很久却没有效果,是不是在骗自己,在假学习。有些同学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努力,要等到什么时候努力啊。”我从来不觉得老师是在说我,她从来都觉得老师是在说她。
有天晚自习,老师布置了三道立体几何的题目,写完挨个给他批改。老师不允许任何人抄袭,说这是基础性的题目,每个人都要会的。写错了没关系,暴露出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要对自己负责。
我很快就写完了,拿上去给老师批改,都写对了就是一些步骤写得不够严谨,让我下回注意。李安娜写得慢,全班交了一大半,她才交上去。只写对了一题,老师在讲台上教她,一步一步和她说,她认真地听着,我看她一直在点头。老师让她修改完了,再拿给他看。
她拿下来修改,又修改了十几分钟,交上去,改对一题,另一题和之前错的一模一样。老师又给她讲了一遍,让她再改一下。
李安娜修改了大约十分钟,全班几乎都修改完了。她拿上去,没改对,错的和之前还是一模一样的, 老师加大了声音,和她强调她写错的那个地方,问她明白没有,她点点头,又拿下来修改了。
改了七八分钟,交上去,这个时候全班已经全部改完了。老师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把她的草稿 纸折叠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撕掉,粉碎。老师让她滚出去,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纸片,走出去了。
放学的时候,老师让我去帮他整理明天要写的试卷。李安娜也被带到了办公室。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你这个地方错了四次,我给你讲了三遍,就是背也背下来了吧。平时看你学习挺认真的,带脑子学了吗?”李安娜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要哭了,我再给你讲一遍,认真听,明天写好给我看。”老师又给李安娜讲了一遍那一题,讲完以后就让李安娜离开了,我也整理好了试卷。我下楼准备回宿舍的时候,看⻅李安娜正坐在台阶上哭。
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一直在哭,不和我说话。
突然,她的头向后倾倒,整个身体没了力气,我立刻接住了她的头。我喊她,她没有回应,她昏倒了。我急忙喊老师,老师出来后,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我们一起上了救护⻋,老师给她的母亲打电话,她的母亲凌晨一点到医院。医院鉴定的结果是:膀胱炎加上身体虚弱,过度劳累。需要住院两周。
她醒来是十二点多,得知她的母亲正往医院赶来,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说:“老师,能不能别让我妈来了。”
“等会我和他要回去,这里需要有人照顾你,你妈妈肯定要来的。”老师用头指了指我。 她看向我,微笑着说:“谢谢你。” “好好休息,之后我再来看你,给你带我们班记得好的笔记。”我说。她笑着点点头。 她母亲来了以后,我和老师就走了。
老师打了一辆⻋,回去的路上问我,她身体怎么那么虚弱?我说,医生不是说了吗?过度劳累。他说,你这个语气好像是在埋怨我?我说,没有,她最近真的很累。他说,好吧。我们陷入了⻓⻓的沉默。
出租⻋驶过凌晨的街道,一排排路灯全都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往常这个时间,李安娜应该在圆锥曲线里,或者电化学,方程式配平,也有可能在伴性遗传里,然后和电磁感应说晚安。
(4)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李安娜要住两周的院。第二天李安娜的父亲来到了班级,他看起来有些单薄,但却给我一种靠着卖力气挣钱的感觉。身上穿了一件旧旧的夹克。他给李安娜的书胡乱地往书包里塞。
我说,叔叔我知道她需要哪些,我来整理吧。我把各科主要复习的资料书都给李安娜装上了,看她的书桌,我才知道,原来她买了那么多试卷。包里还有一些没有包装的瓶子,像药瓶。我给她各科都装 了一份,还把她的笔记本装上了。书包像一个人吃撑了的肚子,彷佛再吃一点,肚皮就要撑破了。
我双手递给了叔叔,叔叔伸出一个手接过去,书包从他的手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么沉。”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手腕上的⻣头用力地支撑着他的胳膊,憋了口气,背上了书包。他微笑着和我点头挥手,离开了教室。
班级里钟表的指针在每个人的头上轻轻地摆动着,那指针的尖锐是世上任何人都躲不开的宿命,然而 此刻,我们是矛盾的。所有人都希望能够立刻逃离这精神的牢笼,但在规定的时间里把题目写对,还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
周六,我带着班⻓的笔记本去医院看望李安娜。我在医院的导医台遇到了李安娜的母亲,我端详着她,她看上去很漂亮。笑的时候,一副精明的样子。
她在那天晚上⻅过我,我说我是来给李安娜送笔记本的。她点点头说谢谢。带我进病房,李安娜 的床上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本资料和一支笔、一个本子,旁边的床头桌上放着一摞试卷。她看到我就绽放出了她白色小熊的微笑,我把笔记本递给她。
“是班⻓的啊,字写得真好看。”她翻开笔记本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她的母亲递给了我一个刚洗好的苹果,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她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我后天就回学校了,你笔记本送的有点晚哦。”李安娜笑着对我说。
“啊,医生不是说你要住两周吗?怎么后天就回学校了?”她母亲听到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那精明的笑容。
“现在你们学习紧张,娜娜在医院里天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不如去学校里,我让她好好注意休息,不要再过度疲劳了。”李安娜的母亲笑着和我说。
“我前两天还在想,万一这几天死了,还没考好一次证明自己,怎么办啊。”李安娜说。我听了后大笑起来,李安娜的母亲微笑着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阿姨我该走了,等会还要去打球。”我起身和李安娜母亲告别。 “加油,张政和。你一定能学好。”
李安娜微笑着对我说。“学校⻅。”我跟她挥手告别。 李安娜的母亲送我到了医院⻔口。
“平时学习上,你多帮帮娜娜。”她笑着,可是我却感受不到笑容本该有的亲和。
“好的阿姨,李安娜经常帮助我。我倒是没怎么帮上她。再⻅阿姨。”
她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医院,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穿的是高跟鞋。
(5)
李安娜回来以后,一点也没有注意休息,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上厕所的次数增多一些,可能她是担心自己又一次住院吧。 越临近考试,班级的氛围越浮躁。
班主任就说啊:你们不要浮躁,静下心来。不会的,问老师,不要互相交流,影响其他同学。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五天的时候,晚自习全班都在安静地写作业。突然有个男生站起来,把桌子上书立一下推倒,把桌上所有的书全部推倒在地上,什么也没说,他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这样的事并不稀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么了,没有人去过问,大家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考前倒数那几天,李安娜每天都叹很多口气,我说你该不会又要昏倒了吧。她微笑着,说叹气很放松,又接着埋头写题了。
我们迎来了期末考试。李安娜比我成绩好点,在我前面的一个教室。每科考完出来上厕所,我都能看到她,她的脸色苍白,像是刚生了一场病。
那次理综考得很怪。全都考完以后,我看到李安娜高兴的笑容。 “考得不错?”她正在收拾书包。 “还没对答案,但我感觉还不错。”她笑着说。
那天晚上,成绩是一科一科出来的。我考得很差,但是在意料之内,难过了一会儿,和朋友打了两把游戏,就忘记了。
第二天李安娜来到了班里,我问她考得怎么样,她一句话也不说。老师讲题,她也不听。她低着头发 呆。最后一节课,她突然问我:“家⻓会是明天吗?”我说是的。
下午李安娜没有来学校。
家⻓会如期举行,班主任让我留在教室帮他给家⻓发成绩单,引导家⻓找座位。我拿到成绩单就开始 找李安娜的名字,我是从上往下看的,在倒数第五个。比我低了二十分。我也不知道原因,她其他科考得都比平时好一些,可是理综考得很低。
李安娜的妈妈来开的家⻓会,会上每个老师都来说了一段。化学老师和生物老师点名批评了李安娜, 他们说:“只有一点都没学的人,才会考这个分 。”李安娜母亲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表情,老师点名的时候,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成绩单。
(6)
家⻓会上,班主任让家⻓签了《给家⻓的一封信》。签完以后把签了名的回执单收上来,让我开会结束之后送到化学老师桌子上,他是学校教务处的主任。
老师表扬和批评了一些学生,他们或许知道这些表扬和批评意味着什么,又或许不知道。
家⻓会结束后,我在班里和几个同学打扫卫生。之后去化学老师的办公室送回执单。化学老师办公室在办公大楼的七楼,我去那里时,遇到了李安娜和她的母亲。
李安娜的头发在她母亲的手里扯来扯去,我第一次⻅到她母亲这副面孔。化学老师在旁边阻拦,一声声清脆的耳光响了三四声才停住。
我把回执单放在桌子上就迅速离开了,我知道李安娜不想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我回到了班里,坐在座位上开始想李安娜的事。
这个时候李安娜竟然来到了班里,她看了看四周,发现班里只有我一个,她走进来了。她到自己的座位上翻自己的书包,我看到了她脸上红色的手指印。她拿出上次考的理综试卷和一个本子,把那个本子递给我。
“发生什么,都不要给别人看到这个本子。”她眼睛看着我的眼睛,隔着泪水,我都能看到她的坚定。 她又把书包里的几个像药瓶的瓶子都拿出来,扔进了班级后面的垃圾桶。
她拿着试卷,用胳膊擦眼泪。我从桌洞里抽了一张纸给她,她笑了。她说:“谢谢。”转身走了。
(7)
我打开了那个本子。是她的日记本。
九月一日,这个本子以后就是我的日记本。今天我在家里和妈妈吵了一架,她说我一直都是假努力, 天天说自己好好学习了,可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我和她说我真的不想学理科,可是她说都已经学了一年了,没得选,理科出来薪资高。
我来到学校的时候,前排的座位已经被占满了。但是我还是幸运的,我高一的同学张政和在第一排, 旁边没人。我坐在他旁边很开心,因为他人很爱看书。
九月十四日,两周没写日记啦。高三学业很辛苦,但是我的同桌下课就会陪我说说话,没想到他还挺幽默的。
可是他不爱学习,希望他最后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加油。我最近总是叹气,可能是病情加重了吧, 这个病名字挺好听的:阳光抑郁症。哈哈,我一叹气,他总是说我有暮气,是吧,要是阳光抑郁症变阳光就好了。明天加油!李安娜,你一定能学好,一定能进步。
十月十日,今天许诺给我写了一封情书,他说他喜欢我,他觉得我很漂亮。可是他不知道我其实很不好,我情绪总是不稳定,我不能耽误他。
可能今天我读信的时候,眼圈红了,张政和来问我怎么了,我急忙打了一个哈欠哈哈。其实我挺想和他说说这件事的,但是他已经很多烦恼了,学习压力那么大。
十一月四日,最近写日记的日期隔得越来越⻓了,一直在准备期中考试。期中考试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但妈妈还是骂我了一顿,说我天天在学校里玩。我没有玩。我对物理化学真的学不进去,之后要更加努力了。
十一月十五日,今天学校说要去浙江研学游,去浙大和⻄湖。我好想去啊,可是我的学习一直没有进步,而且妈妈不可能同意的。张政和劝了我好久,我还是拒绝了。
后来许诺给我写信,他说他还是一直喜欢我,他想跟我一起出去玩,他求我了。我就去找我爸商量, 我说我保证期末考试能考到班级前十,进步十五名。爸爸就同意了,给了我钱。我很开心,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啊,明天就要出发啦,出发出发出发!
十一月十七日,浙大真的好漂亮,我如果能去浙大上学,爸妈应该非常开心。⻄湖也很美,但是我忘了好好看看⻄湖了,那时候我心思一直不在上面,现在想想,有点后悔。
许诺十六日晚上叫我出去和他散散步,他把我带到一个路灯坏了的巷子里吻我,求我和他的室友换了一下房间,我给了我室友,我攒的二百块钱,并且让那个男生保证什么都不会做,她才同意的。
许诺刚开始只是和我说说话,他说他想和我一起考到浙大,他还说我之后有不会的问题都找他。他说他爱我,他亲了我,他把灯关了,睡在我旁边。他亲我的耳朵,我心跳跳地特别快,他压在我身上,我说不行,绝对不行。他说好。他又跟我聊起未来,一边说一边亲我,耳朵,嘴巴,脖子。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室友说昨晚那个男的摸她了。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我再给她发三百块钱,不然就告诉老师和我的家⻓。我一早上都在想这件事,我去找许诺。许诺说:“这事怪你,谁让你事先不跟那个女的说清楚,既然她收了你二百块钱,那就是同意了。”
许诺最后说,不关他的事。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把本来应该买药的钱给了那个女生。
十一月三十日,最近药量减少,头经常疼得厉害,这事也没办法和任何人说。我前几天去找许诺,让他给我点钱,我用来买药。他说我装,真会装。他说这段时间别去找他了,期末考试对他来说挺重要的。
我想也好,我也要努力学习了,以后考上好大学了,能好好在一起。老师最近总是在班里批评我,或许我的方法真的有问题,一定要想办法改变。加油!一定能考到班级前十。
十二月十二日,上个星期晕倒了。有惊无险,幸好妈妈没发现我得了抑郁症。弟弟还要她照顾,她很累了。
上周立体几何我怎么也写不对,真是笨死了。一定要好好学数学。张政和人真好,要没有他,我可能 要晕倒好久才会被人发现,他最近比之前更努力一些,他很聪明,我真的希望他能考好。
一月七日,今天期末考试终于考完一半了,我觉得我的数学肯定考得比之前都好,只是今天膀胱炎有点发作,少喝点水,希望明天能好些吧。
一月八日,终于考完了,感觉理综不难,我写了很多答案上去,虽然很多都看不懂,但我感觉我写对的还挺多的,我刚刚对了一下语文数学的答案,都有明显的进步。
日记在这里结束了。今天是一月十日。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跑出去。我看到了李安娜母亲的背影,她向学校大⻔走去,走得很快,李安娜不在她的身边。
在哪?这时在办公大楼的七楼,一个瘦弱的女生一跃而下。
后来,我读完了《人生的枷锁》,却不知道该还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