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向来安静的可怕,任何一个想要走进来的人总免不了路上风沙的照顾,就像一个粗犷的乡间汉子非要拉着你讨论一番地里的收成,虽然不感兴趣,但是又怎么也拒绝不了。
我怕死,所以我不敢离中原太远,越往沙漠里面走,风沙就越大,更可怕的就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沙尘暴,兴许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住的屋子已经被埋在了几十米的沙丘下面。
我这一辈子都怕死的厉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不敢跟别人明面上争斗,于是我成了师父最见不得人的弟子,我当了一个杀手,整天躲在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边缘,曾经一度认为这大概就是我最完美的职业,知道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避免麻烦。
我越是怕死,就越是要杀更多的人,越是杀更多的人,想要我的命的人也就越多,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除非那天作为链子里面的我死掉,否则这个轮回就永远都不会停止,可是我还是不敢停下,手里的剑还在不停的抹过一个又一个人的脖子,尽管我心里明白这个道理。
最初的那几年,我不得不使用一些看起来比较残忍的手段,想要用门口那些桩子上挂着脑袋来给吓退那些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奢求这样可以保证自己安全,可惜所有事情都不是一尘不变的,直到他们都觉得这是我的一个嗜好,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总是会心里变态,恶名虽然传了出去,畏惧却变得越来越少,寻仇的人开始络绎不绝的登门造访,可我明明都已经远离中原那么远了,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想要放过我,莫非杀了我,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就能重新复活?倾家荡产的雇佣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不停的找我麻烦,所以再后来,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杀人,就要斩草除根!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我的名气越来越大,来找我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我不能拒绝客人的要求,不然我就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就要死。而我怕死。不过出了名之后,总是要有一些怪癖来彰显自己的身份,我的规矩就很简单,任何雇主都要亲自跑过来跟我讲一个故事,然后我才决定要不要接下这个差事,我不在乎故事的真伪,只是常年的生活让我感觉空虚,寂寞也是能够杀死人的,而我怕死。
向来江南的那些说书先生总应该要记得我的好,毕竟因为我他们不晓得生意好了多少,可惜从他们嘴里描述的情况来看,我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听着那个说书先生满嘴的谎言,我一点都没有生气,这样也好,世人对我没多一份敬畏,我自身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只是是英雄还是魔头,这些东西我根本就看不到眼里,一点也都不在乎。
我平生从未失手,当然不是那些说书的嘴里那蹩脚的原因,杀手失败就等于死亡,我完全可以有一千种方法然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面继续活下去,但是这次我就是失手了,因为我犯了大忌,杀手的大忌。
杀手就应该特异独行,说是古老终生也不为过,与外界接触的越多,自己的缺点就暴露的越明显,所以我没有朋友,在师父死后,就算那些师兄弟都慢慢的断了联系,可这次,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装作一个过路的旅人,把她带回了大漠,带回了我住的地方,她失去了一切,这一切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我想要弥补,确切的说应该是爱情在作怪,当一个杀手有了感情之后,他就有了缺点,我明白,我离死不远了。
大漠的生活从来都是无趣的很,但是这只是她来之前,她来之后生活变得从所未有快乐,那些雇主的故事很少有能够引起我兴趣的了,我的那些雇主们都表示,我的态度让他们很不满,可我现在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那个在沙漠里面笑脸盈盈的女孩,燥热的阳关洒落在我的箭头,眼里的她,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宁静。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能看到她脸上那露出的不寻常的色彩,有怀念,有悲伤,有寂寞。其他情绪我都懂,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寂寞。
我告诉她,我要替她去报仇,这时候我才看到她眼里那真正的彩虹,像一个仙女一般充满了灵气,一步一步,缓缓的踏进了我心里更深的地方,报仇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在骗她,我不可能提着自己的脑袋告诉她,这个人曾经有多么的罪大恶极,所以我随便割了个商贩的脑袋回去交差。
就在那一天,我看到漫天的星辰都为之黯淡,看到骄阳的烈日冒着寒气,她哭了,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俏皮的在眼眶打了滚,在脸上冲刷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的心是有多疼,才知道她爱我是有多深。
平日里那伪装的笑容,那欢快的身影,那俏皮的脸庞,她此时哭的有多用力,她的爱就有多深刻,一个甘愿隐藏全部伤疤的女孩,一份永远面带笑意的爱情,我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我第一因为自己的欺骗感觉到深深的内疚,可我怕死,我也怕失去她。
我带着她从大漠搬到了西北,这里没有燥热的天气,更没有隔三差五的仇人,我发誓要隐姓埋名,发誓要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幸福,但是上天总爱跟人开玩笑,我遇到了老熟人,更可怕的是这个老熟人认识她。
在酒楼里面吃饭的我瞬间僵硬了起来,给她碗里夹菜的动作都停滞在半空中,接着我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话
“夫君,这个家伙有些烦躁,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如你去让他闭上那张狗嘴把。”
这话简直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我风一般的冲过去,一拳打断了这张聒噪的嘴巴,剩下的就只剩下支支吾吾的声音,放下心来这才慢慢的用我最喜欢的手段慢慢结束了这个家伙的性命,虽然动作已经因为时间的因故变得有些生疏,可终究还算马马虎虎,我很满意。
“夫君,我想回大漠去。”
这句话瞬间就让我的一颗心提了起来,赶忙劝她,大漠可不可安全啊,况且那里实在太偏僻了一些,荒凉的完全不是人住的样子。
但是最终我还是带着她回到了那个地方,长久的荒废已经让这里落满了黄沙,忽然间我开始对这些东西感觉到莫名的厌恶,这些黄沙见证了我的一切,而我放弃了它们,现在却又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或许因为长久的荒废已经让人们开始遗忘,难得享受了好一阵子的平静,只是这些平静总是会让我心里默默的不安,我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可我就是不安,而一个杀手的感官,向来敏锐,所以我坚信,一定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事情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后,她似乎特别怀念当初的时光,总是爱拉着我重复以前那些孩子气的玩意,而且表现出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虽然感觉无聊,但是我还是跟着她一遍一遍的做那些愚蠢的行为。
在某一天早晨,吃过早饭的我瘫倒在椅子上,长久以来的安逸已经彻底麻痹了曾经那颗谨慎的心,我知道,我中毒了,恐怕到晚上之前,我都不可能站起来,但是这时候我无暇估计自己,我担心的只有对面那个她。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渡着步,我能看出来她心里的不安,但是现在我却无能为力,别说动,我就是连开口讲话都没有办法做到,这是一种我曾经最喜欢用的毒药,无色无味。
最终她终于安静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她似乎一下就变得安心了许多,再也不复刚才那副焦急的样子,她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拖着腮帮趴在桌子上,两双眼睛在我的脸上瞄过来瞄过去,看到那副俏皮的模样,我真相好好大笑一阵,如果现在没有中毒的话。
“你这个骗子!”她的脸上有些幽怨“你根本没有替我报仇,你也不可能替我报仇,因为是你杀了我全家。”
“你太不小心了,就算在我面前动手,你也不能用以往惯用的手法呀,明明那些手法我都清楚的很......”说到这里,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低着头莹莹的哭了起来,只是嘴里不停的捣鼓这一些“笨蛋”“大笨蛋”之类的话。
这时候我哪里还能有什么想法,脑子里面跟装满了浆糊一般,别说思考,就是眼睛都看不真切。
最终,这个女孩自杀了,她没有把那把匕首插在我的心窝上,而是插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我怕死,所以她让我活了下来,只是我不知道她要怎么面对她含冤九泉的家人,我特别想她那时候动手宰了我,可惜并没有。
日子又回归了曾经的那副模样,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杀人,只是越来越难有故事能够打动我。
我脑子里面时常再想,为什么她就不能再等几个月了呢,说不定那时候我就变的不怕死了呀,说不定我就敢跟着她一起奔赴黄泉了呢,她怎么就不肯多等等我。
寂寞如雪,百丈心田廖无人烟。
爱恨情仇,斩断这偶了断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