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天晚上,我订了隔天中午去成都的动车票(成都离我家近,来回方便)。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了辆车回镇上收拾行李。走的时候跟爷爷奶奶道别,叮嘱他们注意身体,也叫弟弟好好学习,不要太调皮,帮爷爷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爸爸妈妈在外工作,不能时常回家,而我在读大学,也不能时常回家,弟弟都上初中了还跟个小屁孩一样,只有爷爷奶奶相互扶持,自己的儿女每个月会给点固定的生活费。
爷爷奶奶是从旧时代一路苦过来的,他们时常会回忆过去,与现在的时代对比。说过去吃了上顿没下顿,穿着很多补丁的衣服,家家户户没有个像样儿的家具,不像现在的人们衣食无忧住的房子十分漂亮。尽管自己的子女给的生活费足够他们日常开支,但爷爷奶奶的生活还是十分拮据,精打细算过日子,时不时还给弟弟拿点儿零花钱。亲戚朋友都劝他们年岁已高,不要心有余悸,好好活着安享晚年。可爷爷奶奶依旧不愿成为子女的“消费者”,他们在农村有着自己的产业,养了很多只鸡,还有两头猪,在自家的土地上种菜。自己吃不过来的会送给周围邻居,或者留到赶集的时候去集市上卖,卖菜卖鸡卖蛋卖粮食。爷爷奶奶时时刻刻都有事做,闲不住,他们总觉得闲着不自在,一有空,爷爷就去砍竹子编背篓,蒸笼,打篱笆,而奶奶做十字绣,鞋垫。他们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打小就被爷爷奶奶的好品行影响:吃苦耐劳,自强不息。(家风这么好,为什么我老弟逆生长啊)
爷爷奶奶给我说他们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读过太多的书。说到这里我要简单说说的我祖父祖母了,(读者朋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的祖父祖母(就是我爷爷的爸妈,可能各地称谓不同,我是四川人,我们这儿叫祖祖)生了儿女共8个,六儿两女,有个女儿生下不久夭折了,于是就有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别问我她们为什么生那么多,旧社会有句俗话叫多子多福,而我个人觉得,他们那个年代没有手机,忙了一天后不可以回家打打游戏,看直播刷微博,夜里找不到事儿就把造人当成了娱乐活动,个人观点,勿喷。)我爷爷是长子,很早就肩挑家庭大梁,兄弟姐妹那么多,家里又穷。所以我爷爷读书很少,小学二年级就没读了。我奶奶因为是女子家家,她家里当时重男轻女,十八岁都还没出嫁,外面人风言风语,她在家里的地位本不是很重,还要忍气吞声受人讥讽,一天天年长就更别提了,日子过得很难受。奶奶没受过教育,不识字,与我爷爷认识的时候,是我爷爷跟我祖父出门上山打柴的时侯认识的。那时候我爷爷才十六,爷爷和我祖父分开打柴,我爷爷碰巧遇到正在山上放牛的我的奶奶,碰面后说几句话,感觉很投缘,有话聊,一见钟情。旧时代的爱情超级简单,门当户对对的就是和自己一样穷。随后见我祖父走到我爷爷这边来,我奶奶不好意思,就牵着牛离开了,我爷爷一直看着我奶奶的背影许久,直到她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
祖父是过来人啊,懂得爷爷是情窦初开了,毕竟我爷爷也有16岁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隔了几天打听了一下那是谁家的姑娘,又问我爷爷中不中,随后便登门提亲了。两情相悦,择日拜堂成亲,从此奶奶成了我们冯家的人。
来到我们冯家奶奶也很不容易,奶奶大我爷爷两岁,在那个时代,女子大男人两岁,男人在外面是要被人说笑的,那个时候家里穷不说,还他*讲究、要脸。其实我爷爷不介意,我祖父也不怎么介意,唯一介意的是我的祖母。从我奶奶口中讲我祖母是没有一句好话的,我祖母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奶奶,我爷爷娶了我奶奶她也对我爷爷生气,她非常在意外面的人说自己家的不是。
据我奶奶述说,我的祖母那时候真的是坏透了,把爷爷奶奶成亲收的礼品全部据为己有,份子钱拿了一大半走,分了家里的伙房给爷爷当婚房,里面没有像样的家具,就只有奶奶娘家送的一些物品摆在里面。婚后衣食住行全权被我祖母掌控,她说一就是一,在外面也不给自己儿媳妇太多面子,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奶奶的不是。
我奶奶是个善良的人,她没有为祖母难为她感到任何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我爷爷疼她爱她足矣,她从不在乎外人对她的看法,只在乎我爷爷说的话。有一次,我祖母把我奶奶的种种不是说给爷爷听,这是其次,主要是我祖母无中生有,编造给我奶奶许多罪名,说我奶奶在我爷爷不在家的时候见到有别的男人往屋里钻,还诬陷我奶奶说偷了祖母的收拾拿出去典当。我爷爷听后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回到家里一五一十的把祖母告诉他的事情说给我奶奶,问我奶奶是不是真的,今天一定要给他个交代。我奶奶初见爷爷这样不信任自己,一直逼问她,她一气之下撞向了墙壁,昏死过去。在床上修养了几天,从此爷爷对此事只字不提,奶奶从那时候就开始恨我祖母,过后没跟我祖母说过一句话,也没再叫过我祖母一声妈。
隔了几年爷爷奶奶有了小孩,(爷爷奶奶生了我爸,我姑姑,我幺爸,我爸是老二)自己新修了栋砖瓦房,再与我祖父祖母分了家,过上了自己的生活。他们觉得自己读书少,孩子一定要多读书,要有出息。可我爸、幺爸、姑姑都不爱读书。无奈,家里没有一个知识分子,世代为农。但是我爸赶上了改革开放,就到沿海城市发展,至今我们村里有的人出了国,有的出了省,有的住进小县城,有的搬进小镇,也有的在农村修了小别墅,当然也有人还是住的砖瓦房。
我的父母用这些年的青春换来了镇上的一套房子,银行卡里的积蓄,还有他们口中常提起的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唉╯﹏╰其实我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走的时候塞给我爷爷奶奶两百块钱,说我回家没和他们买吃的,两百块钱就收下,自己去买点喜欢吃的,可是他们千般推辞,说自己有,平时我爸妈也给了,让我留着自己用,去了成都要照顾好自己,没钱打电话找他们,他们给我寄。我想着那些上大学一边赚钱一边学习的人,羡慕他们那么优秀,成为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顿时觉得自己是父母的拖油瓶。一腔孤勇闯荡江湖,其实父母早就为你铺好了路,走在这条路上莫名的沾沾自喜,还感觉自己多么的牛逼。父母说我不争气不无道理,亏欠他们太多,还不曾好生谢过,操碎了他们的心,蚕食了他们的芳华,罪过啊。
回到家,收拾好了行李就去赶车,我是一离开故乡就自我封闭的那种人,深知世界复杂,人人都说假话,被骗过后就不再相信,被拒绝了就不想给别人太多机会,便踽踽独行。(有时候感觉世界昏暗无光,有时候又感觉世界十分美好,太矛盾了,我只能以小众的眼光去看大千世界,明明过得比别人好却还很自卑。)想太多,放不下,人就变得忧郁。
一路上看着曾经看过很多遍的风景,听着曾经听过很多遍的歌,这些东西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难以割舍,慢慢的成为了习惯。虽然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些东西有一天会离我远去,我不再乎,当下热爱足矣。
我到了火车站,看到许多奔忙的人儿。出租车司机在烈日炎炎下拉客;一些年轻女子在人流中发着传单,也有摆地摊贴手机膜的人,卖墨镜的,专门拎包的(当地方言叫棒棒儿),也有打扫卫生的,像我这种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我开始思考今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愿意在艳阳下作业,又不愿在空调房里机械制的上班,想来想去啥都不愿意干,也不愿意啃老,最后人就迷茫了。
检票入站,等着火车的到来,在候车室的楼上看着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离开的时候竞然有些不舍,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但我已经决定要走了,强忍着留恋的情绪,向新的城市进发,自我欺骗,到了成都一些都会好。
列车缓缓的开动,对新生活有点害怕又有点憧憬,反正成都,老子来了。